进入意识世界的过程,好比飞行器在行进时遭遇气流颠簸。
优秀的修复师自会稳定降落,但于清的专业课成绩基本擦着及格线,这便导致了不过才毕业一年时间,她的姿态便摇摆到令人发指。
所以等到落地,于清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诚然,吐在别人、特别是已知身份高贵的郑二公子的脑子里不太好……
但她实在忍不住。
干这件事时,于清发散地想到以前上课时,有老师声称某些修复师可以通过训练给自己脑子里加入点马赛克之类的东西。
不清楚郑栖淮能不能做到?算了,管他的。
她随意擦擦唇,直起腰。
眼前是浓郁的夜色,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百米开外的一盏灯。它吊在屋檐下,明明无风,却在慢悠悠地晃,稀薄的光影如潮起潮落,缓慢而来,又退去。
就在这瞬间的明亮中,于清看清了自己脚下。
狭窄的灰色路面,看样子与现实没区别,可除开微微的反光外,上面并着两个圆形突起,窨井盖似的大个儿,各自成列向前延伸。
于清不由诧异。
当智脑系统将人类意识编译为具象世界后,作为主体的人类越不稳定,世界的规则便越荒诞难辨。
可意识修复师与普通患者不同,他们很难波动,再经过专业训练,所呈现的规则大多倾向于常规认知。
常规认知,通常意味着世界正常。
而现在看到的是——某个城市的片区?
略奇怪了点。
于清犹豫着,沿着两条突起中间慢慢行走。
路是上坡,脚落地的声音难免重,却又带了点脆响,她莫名耳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前方光影范围开始变广,渐渐照亮路旁建筑。
都是门头窄小的双层房屋,墙壁颜色花里胡哨极不统一,上面还有凌乱的划痕。
于清从屋檐看到台阶,墙边栽有零星植株,舒展的粉色花瓣倒显得生机盎然,但那形状……三角形?
她一惊,不当心绊到脚,身体朝边上歪去,恰好把花瓣砸落一地,锐利的尖角擦过掌心,她顿时眼泪横飞。
意识世界虽为虚拟,但疼痛反馈却是真实,不管多么轻微的伤口,连接系统的大脑总会对此做出精准反应,并且感觉会比现实发生时强烈百倍。
哐当的滚落声在身后彻底消失,于清颤抖着爬起来,突然想到,花瓣的触感很坚硬。
到底是什么材质呢?
正琢磨,于清耳边突然吹过一阵轻微的风,夹杂着点窸窣声响,虽然一闪即逝,却依然引得她看向前方。
不远处,黢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挂起了两轮血红的圆月,不,应该是刚刚开启的探照灯,正以缓慢的速度来回转动,照亮大片阴影区域。
什么情况?
她愣在原地,直到叠加的光影来到脚边,圆形突起上浮现出暗纹,不用费劲就能辨认出字母——MALO。
它是历史悠久的玩具厂牌,倡导有趣有益,认为无论富贵与贫穷,每个孩子都应该在童年时期拥有一套MALO。
于清终于明白之前听过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MALO有条低端线,专攻塑料材质的产品,价格相当亲民。
那么,问题来了。
不同于患者的治愈诉求,修复师只有在疗休时才会直面自己的意识世界,它们往往代表着修复师藏在内心深处、不想为外人所知的过去。
这座玩具城总不能是郑栖淮的东西吧?他家又不是没钱。
可如果不是郑栖淮的所有物,他的意识世界为什么会执着于它?
于清被这俩问题绕得头晕。
总归一时半会不会得出结论,她暂且作罢,又去思考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世界规则与呈现形态相生相伴,而玩具城并非人类真实居住的地方,恐怕规则不见得会正常到哪里去……倒也不是说修复师的规则非要正常,可不正常的出现概率实在太低,一般情况根本碰不着。
这算中彩了吗?
于清欲哭无泪,想走的本能止不住,但……不能走。
除了所谓的工作约束外,纸条的内容也让她无法安心离去。
除非,现在就能见到郑栖淮。
于清想着,往有光的地方走,却听附近传来一下很重的撞击,方块哗啦掉落,似乎还夹杂着模糊的惊呼声,但听起来,是个女孩子……投射体吗?
在意识世界里,投射体是主体在现实里所遇到的人,以其个人理解复刻出的影像,因其记忆深浅而表现出不同的自主性。
既然是投射体……应该可以去问问郑栖淮在哪儿吧?
于清准备过去试试。
就在此时,颊边又刮过一阵风,剐蹭的窸窣声重新出现,但比之前的更清晰响亮。
一股明显的危机感在头顶汇聚。
于清觉察不妙,小心掀起眼帘,只见原本还有段距离的探照灯已近在咫尺……
不,不是灯——她看得很清楚,圆圆的血红色里,密密麻麻的六角面正不断蠕动。
于清没忍住,倒抽口气。
就听哒哒几下,尖利的足部挨次落在地面,无数个六角面精准地冲向她,仿佛凝视。
那是一只褐色的巨型昆虫,此刻翅膀收束,微微伏下前躯,多节的尾须在它身后不停摇晃,以一副要扑上来的姿态,缓慢张开口器。
它要……吃了她?
于清腿发软,拼尽全力撑住才没跌倒,却也没法再挪动一步。
巨大的复眼将她死死盯住,无机质的红光正消融掉她最后的勇气。
危急时刻,忽然一阵咕嘟嘟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的,从边上滚出个圆形塑料块,恰从一虫一人之间穿过。
昆虫眼球微动,抬起前足似要跟上,可惜塑料块撞到另一侧墙壁,运动猝然终止,它傻呆呆地定在原地。
见状,一个想法在于清脑中忽地成形。
很荒诞,很不可思议,但……值得一试。
她左右看看,迅速握住之前掉落的一片花瓣,然后大喊:“喂!”
昆虫重新转回脑袋。
就是这一刻!
于清转身抡胳膊一气呵成,将花瓣用力朝前扔去,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夜空划过,落地后顺着下坡路面弹跳。
下秒钟,头顶风过,比任何时候都要迅猛,她猝不及防地被带倒,咚的一声闷响,让失去目标的昆虫再次回望。
可于清无法躲避。
她全身骨骼仿佛被暴力拆卸又重组,四肢软绵绵地耷拉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
好痛……好痛……
心里哀嚎几乎要冲破喉咙时,于清又听见靠近的剐蹭声音,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昆虫去而复返。
但不同于之前,一股浓厚的腐臭味直扑鼻端,她没忍住,侧身吐出几口酸水,正扫过头顶下压的口器。
于清人都麻了。
滚开——然后,她真的听见自己这样喊道。
齿尖的锋芒在眼前闪过,同时有什么东西砸到脸上,不轻不重但也足够让于清嘶了声,她胡乱去抓,指腹划过一个锐利的角。
嗯?角?
于清赶紧把东西拿眼前看。
熟悉的三角形,熟悉的粉色,熟悉的花瓣。
搞错没有?
它其实是把东西叼着回来,给她?
狗……吗?呸呸呸!
于清神情复杂地看向昆虫,发现它真的已经后退几步,复眼里的每个六角面都在疯狂震动,仿佛……很委屈的样子?
这一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她掐死,能在一只昆虫身上找出所谓的“委屈”,还不如直接宣判自己走火入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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