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湾酒店所在的地方，在旧世界是一片荒芜，据说这里磁场奇怪，曾有耸人听闻的大型事故发生，因此一直被列为禁止通行的区域。
但到了新世界，经过权威部门仔细检查，不仅完全推翻了旧世界对此地的说法，还发现隐藏在地下的战备区域，包括训练场所，还有审讯室。
现在，于清被带到了审讯室。
单芳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电子镣铐把下属的两只手牢牢贴在椅子两侧，才犹自不满意地凑近，狠狠压住她肩膀，似在发泄自己的怒火。
“保护好自己。”耳边低语一晃即逝，要不是于清亲眼所见领导紧皱的眉跳了跳，她真会以为这句话是自己的臆想。
门在耳边重重关上。
于清本就没彻底清醒的脑子闻言再次变晕。
她喘着气，下意识地往后仰。
顶灯白色的光芒刺进眼底，生理性的泪水渐渐渗透眼角，混乱的思绪被冲出条模模糊糊的小路，一会偏向不明缘由的保护，一会偏向莫名冒出来的不对劲。
然后，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
房间很大，却只有她待的地方有光，但也比意识世界里不知好上多少倍，于清如此想着，那些被刻意忘记的东西再次冒出来——玩具建筑、巨型蟑螂，还有趁她阻止郑栖淮时成功逃跑的大眼妹子……
等等！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来自哪里。
虽然投射体会因主体记忆深浅而表现出不同的自主性，但当主体受到威胁，投射体总会本能地对其进行保护，并反击危险，而那个时候……
于清想起自己当着大眼妹子的面砸中郑栖淮，可比起最后那个男人的轻微阻止，对方压根就不关心主体，完全不符合投射体的定义。
除非——
“入侵者？”她心脏倏然跳空，后颈一阵发凉。
怎么会！
智脑系统之所以以绝对的安全稳定著称，不为任何因素干扰，全都是源于其诞生之初的血泪教训。
那是新世界伊始时期，人们尚未从新旧更迭的混乱中真正平复，它成为了疗愈情绪的最高效的手段。
谁也没想到，明明通过各种检测的智脑系统，会出现被攻击的重大事故，修复师与患者再也没能醒来。
一名为“瑕”的组织宣称对此事负责。
经过紧密侦察，罪犯很快落网，但系统也被推至风口浪尖，毕竟在没有它的旧世界里，心理咨询已经很成熟，还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随着质疑声浪越发高涨，开始有政府高层人士公开支持出台永久禁止的法令。
那段时间，作为主导智脑系统投入使用的机构，意识科学院面临至暗时刻，不仅总部大门每天被抗议人群包围，更有不少研究人员遭遇暴力袭击。
所有人都觉得，智脑系统的存在到头了。
意识修复这项所谓的新兴科技，或许也该终止了。
但无数历史已经证明，每当一种新生事物陷入绝境时，又总会有那么一丝微光出现，只要能被有心人抓住并善以利用，就能出现转机。
对于智脑系统，也是如此。
一位不知姓名的研究员召集了不甘放弃的同伴，所有人亲历系统内部，顶着被不断攻击的压力，以大无畏的勇气彻底根绝漏洞。
之后，有历经新旧世界交迭、已经归隐的领导人物出现，以亲身经历支持智脑系统广泛运用于人类。
“瑕”更是被认定为恐怖组织，在某日被彻底围剿，成为过去式。
智脑系统继续投入使用，意识行业欣欣向荣，哪怕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也无法阻止它日益庞大，这得感谢功勋人物。
不过，对方却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论官方资料还是野史传说，都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除了一段广为流传的采访。
于清记得自己是在学校图书馆读完这段文字的。
「我的母亲一直被战争创伤折磨，她看过无数的心理医生，偶有好转，又总会反复，直到最后选择自杀才从中彻底解脱。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真有一种手段可以彻底清除掉这些负面情绪，她或许就不会选择死亡。」
「意识修复与其说是一项冰冷的科技，不如说是代表了人类无比美好的愿景，我热爱美好，却也明白，实现美好的道路充满着流血与牺牲。所以，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些相信美好、又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人们，才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窗外夕阳西下，于清认真翻到下一页。
如今的新世界以数字阅读为主流，日趋减少的实体出版多限于古董收藏，但或许是这段采访的发生时间实在过于久远，才会意外地留下纸质刊物。
金色的阳光洒满陈旧的纸张，许多人的名字整整齐齐排列着。
安静，又神圣。
哪怕于清并未想过以意识修复为职业，也依然止不住心潮澎湃。
可现在，入侵者居然再次出现……难道是“瑕”卷土重来？
于清一哆嗦。
虽然依然不明内情，但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正推开一扇不该推开的门，吓得赶紧阖上，可惜，已经生成的想法却是止不住的，只能任由它无尽地去蔓延，去发散……
若纸条是广撒网，愿者上钩，现在，她就是那条鱼。
单芳是不知道入侵的，从她的角度，只会看出双方势力正在博弈，所以那声“保护”，是为了告知自己或许会被牺牲的命运。
于清冷汗涔涔，扭头看着单向玻璃。
不知现在外面是否有人，刺目的光线下，她只能看见自己满是绝望的脸。
审讯室里寂静无声，仿佛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于清脑子转得飞快。
按照惯例，对督导的讯问一般先由驻场监管局的警员进行，之后再视情况提交给不同部门继续，如果第一关能给出有说服力的回答，看在监管局的面子上，警员应该也不会过多为难，或许事情就能这么结束。
于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不知为何，讯问却迟迟不开始。
不安的情绪逐渐腾起，心脏跳得厉害。
终于，在她第三十八遍快吓死自己的时候，门被再次打开，一男一女走进来。
男人是驻场监管局的警员齐泽南，顶着一贯抹满发胶的脑袋，前额头发全往上梳，整得像只沾沾自喜的大公鸡。
而他身边，短发女人面容陌生也不苟言笑，胸口别着铭牌，名字正反光，但能看见标识是一根根树枝条状构成的冠冕。
意识科学院？
于清直觉不妙，慌忙去瞧齐泽南。
齐泽南是不明白她的弯弯绕绕的，见状眉一挑，一副“今天得求着我”的得意嘴脸。
其实两人关系不单单是常打照面那么简单，在于清刚进监管局时，齐泽南一度追求过她，但都失败了，后来据苏西说她是唯一一个没答应齐泽南的年轻小姑娘。
唯一？这个词不知道是在骂谁。
但苏西摆手笑道：“就算是驻场也是实权部门的人，比我们待遇好，又迟早会调回去，前途不可限量，怎么算都是优质的单身男性吧。”
于清无语。
优质不清楚，幼稚倒是很真——在被她连拒三次后，待两人再碰上面，齐泽南会先哼一声，扭头就走，配上他讲究到油头粉面的造型，堪称滑稽。
要不是有这次讯问，于清有理由相信，恐怕直到齐泽南离开监管局，她看到的都只会是这位的后脑勺。
对此，齐泽南也很拿乔，坐下后每说一句便要微抬下巴，发胶抖到反光：“依据《意识保护法》第13条，意识科学院对此次事故拥有联合调查权。”
第13条……是什么？于清正茫然，就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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