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做下决定，于清便猫在房间里安静如鸡。
苏西也忙，只能趁着工作间隙上门聊聊，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呆着。
安静久了，于清难免想东想西。
她得不到齐泽南的任何消息，也收不到有关离职的讯息……仿佛，自己正被一切遗忘。
但，怎么可能？
于清尝试在终端上寻找齐泽南，不留神发出了几个违禁词，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任何警告传来。
真的，都结束了吗？好奇怪。
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以往爱躺平的松弛此刻成为了折磨，可直到疗休结束，都不见任何麻烦找过来。
几天后，疗休结束，于清重回监管局。
她始终没能见到齐泽南，直到偶然听说，他已经被调往街区的警务站工作——这与他心中的大展拳脚相去甚远。
齐泽南会后悔吗？还是会对她那晚执意前往七岭街充满恨意？于清不敢细想，也不敢问，任由对方躺在自己的通讯栏里。
而不知是哪里泄露，离职的消息在局里传播开，有些同事过来恭喜于清，也有些过来打探她去哪儿。
于清不得不逐一应付，嘴累心更累，越发思念苏西，起码她在场的话，会很容易地帮忙转移开话题。
可惜，这周是对方备考转岗的关键时期。
在被烦了两天后，于清去找单芳请假。
作为一个板上钉钉要走的人，单芳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多为难她，只是批复后忍不住找过来，问：“想好以后去哪儿了吗？”
于清摇头。
单芳左右看了看，凑近压低声音：“修复协会那边有些名额，我可以帮你试试。”
老实讲，于清对这样特别为她着想的领导很不习惯。
“组长，您这样……”她顿了下，慢吞吞道，“让我觉得我快完了。”
什么话？单芳当即横眉。
见熟悉的面孔出现，于清才终于有种真实感，诚恳道谢：“您已经帮过我了，这一次，只能我自己来。”
她说完就走，留单芳一人在原地，半晌，冲着她的背影叹气。
……真是头一次这样讨厌能听懂言外之意啊。
于清住在岛外有名的廉居社区内，监管局的房补恰好能抵扣掉租金，她特别喜欢那儿，就是什么样的居民都有，常容易出点不大不小的事故。
好在于清的日常生活一直是没工作就在家躺，柜子里一堆应急的营养剂，饱腹完全没问题，数量管够，撑到苏西考核结束绰绰有余。
她正是如此打算。
可或许是心情作祟，入夜后，平日老旧但温馨的小屋子里，总让于清感觉到有眼睛在窥探自己，只是检查一圈，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她拉紧窗帘关上灯，缩在床角撑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脑子昏昏沉沉，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去。
就在此刻，刺耳的门铃响起。
于清在黑暗里猛地瞪大眼睛。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门铃却不止不休，脆弱的门板也被砰砰敲响。
可就在这样大的动静里，周围悄无声息，平日司空见惯的吵嚷在此刻全然消失。
仿佛，这里只有于清一个活物。
于清恐惧得牙齿都在抖动，合着震颤的房间一起，似乎随时都崩裂，却在某个瞬间，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她呼吸也跟着一滞。
随即，只听门锁咔哒一下，仿佛有人正试图从外面打开它。
于清终于想起要跑。
可是，从哪里跑呢？
翻窗？拜托，这里可是高层。
通风管道？能不能掀开吊顶都成问题。
于清大脑一片空白。
真完蛋了——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可下一秒，外面不知是谁喊了句：“你干嘛呢，走错地方了！”
仿佛是划破黑暗的一线曙光，喧嚣归位，于清耳边重新传来熟悉的吵闹。
与此同时，门外也有人在说什么，含混不清，很快的，脚步凌乱散去。
又过了一会，于清小心挪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外面。
视线过处，除了走廊昏暗的顶灯，什么人也没看见。
而在之后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奇怪的声音出现。
周五，苏西发来吃饭邀请。
于清踏出家门，闷热潮湿扑面袭来。
每年的六月，平港便是如此天气，令人无端烦躁。
她虽与苏西同在岛外，但两者方向相反，依然是走空中路线最快。
正逢下班高峰，于清等了几趟才挤上公共飞行器。
空气里充满了汗水与班味的混合气息，从外到内全方位地挤压着人们，于清缩在角落，与苏西说可能要迟到。
苏西：「不急，小何刚刚来，他亲自下厨，估计得晚一会儿」
于清：「小何？」
苏西发了个娇羞的动图：「我男朋友，今天介绍你们认识呀」
哦，那位一直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小男友。
于清被挤得摇摇晃晃，面上却带了点笑，与其他丧得发灰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那行，我很期待他的表现——」她轻声说着话，不料被往前挟了几步，周围气息瞬间变得不同。
于清抬起头。
以她为圆心的一小片范围内，原本的挤攘不知为何变得空旷，其他乘客紧挨在一块儿，盯着唯一镇守其中的她，以及她身边的某个位置。
于清不由看去。
飞行器的嗡鸣正从外部不断传入，却被更清晰的低语所取代：“悲伤是养料，悲伤是养料，好好运用它，我一定会写出旷世杰作，其他不重要……”
一排座位已经全空，只剩垂着头神神叨叨的男孩儿，他衣领后绣着缠绕的金线，于清对那近似DNA螺旋状的标识印象深刻，是明安私立高中的校服。
“要不要报警啊？”
“听说最近挺多这样不正常的人呢。”
有人窃窃私语。
于清给周围打了个报警的手势，自己悄悄上前。
耳边下意识地抽气，却没有传来任何阻止。
“你好，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在距离男孩儿几步远的地方，她轻声问。
男孩儿顿了下，抬起眼，于清看清了他的样子，苍白的脸，眼底一片乌青色，黑发完全挡住眉毛，后面长度越过耳垂，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于清微笑，对上对方警惕的眼神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刚刚听你说什么写……你是写文的——”
“我是作家。”男孩儿淡淡纠正。
于清顺势坐下：“好的，作家，请问怎么称呼？”
“金钰。”他口吻很玄妙，“珍宝的意思。”
好好好——珍宝！
于清心里大概有了点猜测，不动声色：“听起来很棒诶。”
“你懂我说的？”金钰原本不置一词的表情瞬间生动。
她点头：“我很喜欢你们这些——作家。”
“所以，你看过我的作品？”金钰带着浅浅的倨傲询问。
于清想了想：“你写什么的？唔，小说？”
她一时嘴快，结果看到对面瞬间变脸。
金钰脸色铁青：“不要侮辱我！”
不知是不是凑巧，于清漏眼扫过，正看见飞行器内飘过广告：「想0门槛成为写作大家吗？只需998，专属定制的智能小助手带回家！」
“是我周围的人都在看，我本人其实特别喜欢——呃，文学！对，文学！”她大声澄清，“但没有人理解我！”
金钰将信将疑：“是吗？”
表情倒是渐渐放松下来。
于清松了口气。
一步步去顺应与赞同，能逐渐安抚躁动的人，并促使他们敞开心扉，这是所有考入意识专业的学生共同具备的能力。
很难解释其原因，或许是基因作祟，或许是气场加持，但无一例外，这样的能力可让修复师们更顺利地与对方沟通。
只是如此运用，多是在患者的意识世界里才可得见成效。
于清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这么做。
不过，看着金钰要勾不勾的嘴角，应该效果还不错？
“原来你也是被排挤的人啊。”金钰说着，突然喉咙一哽，瞬间双手捂脸。
于清吓一跳：“你怎么了？”
“我很悲伤，不过没事。”他闷闷说道，又抬头看过来，一滴泪要挂不挂地在眼角晃荡。
于清不太确定：“真的？”
“是的，我要一直保持悲伤。”金钰睁着眼，故作坚强地微笑，“这样，才能写出旷世杰作——谢谢你，给了我灵感。”
“……不客气。”看着面前猝然伸来的手，于清喃喃。
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吧？握一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纠结得要死，又怕太久不回应惹对方不满，一时间脑袋要炸。
好在飞行器已经停靠，很快有警员上来。
乍看见彼此，双方都愣了下，齐泽南唬着张脸把人带走，从始至终都不肯说话。
倒是金钰一面走一面回头喊：“姐姐，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齐泽南则硬生生把他脑袋掰回去：“知道她什么人吗就乱加，快走！”
于清心大，自动屏蔽了对她不友好的言论。
因为路上耽搁，等于清抵达苏西家时，番茄炖牛腩正好端上桌，成块的肉几乎扑出来，它们有着与人造肉完全迥异的纹路与气味，让于清愣在原地。
也太下血本了吧！
“欢迎欢迎，帮我接下。”碗筷大咧咧地分到眼前。
她抬眼正要感谢，即将脱口的声音却堵在喉咙。
对面是个精神小伙，画眼线戴耳钉，浓密的头发乱糟糟支棱着，很桀骜的模样：“还没自我介绍。”但他有双澄澈的眼睛，笑起来唇边酒窝深深，“何锐，苏西男朋友。”
于清终于回神：“你好，我是——”
“于清嘛，我知道，姐姐总是提到你。”何锐兴致高昂，哼着七歪八扭的调子进去厨房，很快，从里面传出苏西带笑的惊呼声：“有人呢，别闹！”
于清闻言看去，正见到苏西挥舞汤勺作势要打人，何锐躲过又黏糊糊地往前凑，从背后抱住女朋友，在她颊边狠狠嘬了一大口。
苏西大惊，赶紧去看餐厅方向。
于清赶紧低头，装没看见。
正式开饭前，苏西向于清宣布了自己转岗成功的消息：“虽然官方还没出成绩，但小何帮我看过了，没问题。”她捧着脸笑，“据估计能排进前五，我都惊了！”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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