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遇一家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乔小遇听得她娘的话去楼上背荞麦晒，却正巧碰到乔冉安将那荞麦往布袋子里撮……
“爹，您这是做什么？这荞麦不过是背去后院里晒，用篮子装就成啊。”乔小遇疑问出声，而步伐不自觉地放缓放低。
乔冉安似是被这道声音给吓到了，紧忙捂住心口，只待折身过来，瞧得来人面孔，便忙又故作出一副严肃模样，道：“用什么背都成，你管这些做什么……”
他微涩的话音终究带了几分虚意，而目光则紧盯着木瓢里的荞麦，不曾对乔小遇投来一个瞪眼。
“您这是要给奶奶家里送荞麦么？”乔小遇低叹出声，而周身仿佛流失了大半的力气般，只得将后背轻倚在黑黢黢的板壁上。
且瞥得乔冉安手中的木瓢一个紧握不稳，不妨将许多荞麦粒撒在楼板上的情形，乔小遇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早应该意识到的，现下所见并不能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
傅娘子正因为了解乔冉安，所以才做出私携钥匙这般令人发笑的举动吧……而今来看，傅娘子的防备确是有理的。
家里的地窖被锁，乔冉安又拿不到钥匙，所以乔冉安才会把主意打到这还未晒干的荞麦上来。左右袋子一装，偷溜出院门去，傅娘子也难以觉察到什么。
“你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乔冉安嘴犟了这么一句，待他转过头来，迎上女儿那双淡漠的眸子，紧绷的肩膀终是耷软下来。
“小遇，这事儿你可不能在你娘跟前告我黑状啊！”乔冉安的嗓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种恳求的语气，接着叹说道：“我看你奶奶家里确实是米粮跟不上了，这才三天两头地来咱家里闹的……”
“你娘不怕邻居们笑话，不介意旁人对咱家指指点点，可爹……爹也不是说好面子，但倘若我送些荞麦过去，也省得你奶奶来扰人清静不是？”
乔冉安忍不住轻轻搓着他那两只合实起来的手掌，并朝乔小遇投来“慈祥”的目光。
“可是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么？”乔小遇淡淡的眸光逆着那道投射在乔冉安的日光回看上去……
在那道自瓦缝口渗下的光束中，无数金色的灰尘正自由地飘飞着——肉眼可见，而乔冉安面上的神色亦是如此。
“你要告诉你娘？”乔冉安心下是既慌又怒，他来回踱过几步，见女儿依旧无动于衷，索性蹲下身来，双手抱头低泣道：“你奶奶是白养我这个儿子了……”
乔小遇见状连连皱眉，随即缓声说道：“我和娘便从来没有拦着不让您尽孝心的意思。您便再等等不成么？”
“再等等，可等到什么时候？非得等到人过上顿顿喝粥的日子？”乔冉安瘪了瘪嘴，接着道：“小遇，这事你便当做没瞧见不成么？”
乔小遇顺脚轻踢开自个儿的篮子，“您要实在听不进我的话，我直接去告诉娘，由她来跟您磨嘴皮子，这事儿或能说通些。”
“别……你别……”乔冉安连忙摆手，接着偏侧过下巴，沉叹出一口气来。
他终究是断了这心思，而之后便是瞧得亲娘阿兄上门苦说歹劝，他也只畏缩在自家偏屋里，由得傅娘子白脸唱尽、软硬不吃。
乔冉安自觉夹在中间，备受煎熬……好的是，等湾子里的农户将荞麦碾好装柜，他心头挂念的事也迎来了转变的时机。
说来，如今整个湾子里便只剩得七八头猪和两头老牛了，这情状实令人忧心忡忡。乔长田几番说动，才劝得两户主人家把牛拉出来供村里人借用……
而老牛难得歇息，整日里便都围着村头的那口石磨打转，碾完荞麦碾玉米……主人家虽然心疼，却知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各家糊口已难，他们怎还好意思说让村民们给老牛添些好的草料呢？便都不过是些玉米草秆罢了。
可乔冉安家却不同。
那日他家借牛碾玉米，傅娘子端来的草料里竟掺了些苜蓿糠、荞麦杆糠和玉米粗皮，可有满大盆哩！老牛吃了肯使力气，仅一个上午的工夫，便将乔小遇所背来的两袋多的玉米给碾好了。
排在他家后头用石磨的乔长田夫妻俩若有所思，口上虽说傅娘子家会做打算，然心下存了疑问，探向乔小遇的视线也变得莫名起来。
“今儿这年是难过了，尤其等到春耕时，难道整村的田地都倚着这两头老牛去排种么？”一个坐在大槐树底下做针线的村妇且瞥得老牛身上那些凸出的骨头，不禁沉问道。
乔长田皱了皱眉，“两头牛怎么都是不够使的。只怕耽误春种，我知道村里有些人家寻思着买牛，可淮水一带都没个好景，若去外地……且看看官府的政令再说吧。”
听得乔长田话音里的沉顿，乔小遇手头拿着芦苇扫帚轻轻扫面的动作不禁一滞，接着轻抬起眼来。
她便这般触到了乔宝树他娘那道沉凝的目光。
刘菜粉对她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你长田叔也是没想到这次牛疫竟会让村里遭受那么大的损失……”
“最初听闻药草不足的消息时，村里人各自都做了退步，道说先紧着去救治那些染病不重的猪牛……你长田叔何尝不为难？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教人无奈的事情还在后头。官爷们撂挑子便不提了，大家紧念着治疫的药材竟还直接断缺了去。听魏医官说，运送关键药材的船只翻沉在淮水里了！可见天灾重重，便不论大家伙究竟使了多少气力，也终究事与愿违。”
刘菜粉一边帮着乔小遇装面，一边瞥眼朝那头暂于树下歇息的老牛看去。
老牛也是一身黄毛，可尾巴被主人家剪短了好一截——不论怎么看，都不如自家先前的那头大黄牛威武……
刘菜粉心头难抑苦涩。她抿了抿唇，轻唤过乔小遇与她挣着袋子口，接着问说道：“小遇，你爹娘对买牛的事可有所打算？”
“婶子的意思是？”乔小遇眸光微抬，轻问道。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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