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黄管事神色迟疑了片刻，抬眼去看汪管事，而人终究踏步上前，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黄管事心头的疑虑与揣测再次被打消，可汪管事此人却想要再观望两日：陆桓何以“沦落”至这般地步，连他父亲半点遗风都没有承继到呢？若长此以往，陆苑中是没有陆彰那支的立足之地了。
章奴也担心这种形势走向，但他的担心仅是一种借口而已。昨夜里他才被陆桓“警告”过，却还泼水泄愤，这行径陆桓怎会看不出来？
“明日一早，你便自行回朝州府吧。”
章奴端着脸盆进屋后，且听陆桓桑嗓音冷淡，他原本还挂在嘴角的“得志”笑容立马便僵了下来，连忙磕头道：“小主人，奴是依大娘子吩咐随行照顾您的，您这般赶奴离开……”
然这厢歪斜着靠在榻枕上的陆桓却无动于衷。他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翻过诗集，直至他似乎看倦了任连忠那些揉了虚情假意在其中的闲适之词，方才皱眉道：“章奴，你跟了我母亲多少年了？”
章奴闻言以为有反转之机，面露欣喜地应道：“回小主人，几近二十年了。”
“那可真是情谊深重。”陆桓斜眼看过来，将诗集随意地丢在一边，又问道：“那你随在我身边多久了？”
“奴虽是看着小主人长大的，但说起随身侍奉，却也仅是这半月里的事。”章奴无比恭敬地道。
陆桓轻轻颔首，“半月的时间也足够了，足够让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愿意给人数次机会去弥补错误的人。若你之前不知道，那此刻你该知道了。”
章奴脸色霎白，只睁瞪着眼看向陆桓，一脸的不可置信——而他这面皮强撑展着，便仿佛真有一根擀面杖一般，将他这脸皮擀得越来越薄，乃至于最终破裂！
凡事都道有一有二不可有三的不是么？然而陆桓……
章奴的双肩终不受控制地塌软了下去……是他自以为是了，也是他放肆越界了，章奴眼眶微红，但他还是极力长吸了口气，缓复心绪，然后重重地对陆桓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翌日一早。
乔小遇按照约定，与乔荣来到客舍院外等待陆桓。只令两人有些奇怪的是，此间竟有两辆马车候着。
章奴恭敬地站在马车旁，见乔小遇二人的视线投来，略微皱了皱眉，旋又拱手作礼……到底这态度不似初见时那般尖刻了。
“章叔怎么带这么多行李？此番又不是出远门。”乔小遇拱手还礼，且瞥了眼章奴斜挎着的那个鼓胀的包袱，试探性地笑着问道。
章奴呵笑了笑，话中是毫不掩饰的失落，“乔姑娘多想了，此番仅是我带着几个使唤小厮离开，小主人他……不和我们一路。”
正说着，陆桓却从院中走出来了——而他也带了一个足够鼓胀的包袱。
章奴紧忙迎了上去，道：“小主人，奴即将离开江北城，特在此处等您，与您告别……外间世道纷扰，不比陆苑锦绣安平，小主人可要多保重自身呀。”
离别总是让人不舍的，章奴一番话可说得情真意切，仿佛难以完结翻篇。陆桓微凝着眉，淡淡颔首，清俊的面上总算有了一丝情绪反应。
而使章奴决定完结翻篇的，却是陆桓身负行囊，似是要继续远游的架势。
“小主人，您这是？”章奴嘴巴微张，迟疑了片刻道：“您是打算同我们一起回朝州府么？”
陆桓见章奴嘴角漾起喜色，而一旁的乔小遇听得这话脸色微滞的模样，轻声解释道：“我还有事要北上，回陆苑后你这般应我母亲的话便好。”
章奴的神情渐黯了下去，只听陆桓回头唤乔小遇两人上车，他又惊愣住了脸，整个人便维持着拱手送别之礼，直等马车的辘辘声消散了去……
“奇怪，小主人一般都不愿让人与他同乘的……”章奴皱着眉，但想及陆桓竟是说走就走的洒脱模样，而黄汪两位管事并未前来送行，不禁无奈沉叹。
……
乔小遇也完全没想到陆桓的行程会如此仓促。
轻靠着车壁，乔小遇尝试着问陆桓道：“你之后是打算去哪儿？”
“你不是应当直接问说，行程仓促，抑制耕牛买卖之价一事确能促成么？”陆桓缓睁开眼，笑说道。
“我倒是想问这个。”与乔小遇不同，乔荣确是满眼疑问，他接着道：“不过傅震哥今日怎么没有跟来？”
傅震身份不同，如一颗隐棋，总不好得在如任连忠这种人跟前晃眼的。
陆桓捻着指尖，沉凝片刻后，却似没头没尾般地问乔荣道：“乔荣，我听傅震表哥说，他打算与潘小娘子完婚后，便带着袁大娘与小虎到朝州城中开个铺子，你妹妹亦是打算跟着同去的，那你和你母亲届时作何打算？”
“我爹还在牢中，或许……我们会在乔家村等我爹出狱？”乔荣神色不定，疑问道：“陆公子怎么转而问我这个？”
“人既然都没有在乔家村，又有什么好守的？”陆桓轻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莫看何照熊出狱了，可人欠下的总是要还的，如他那小儿子被流民掳去，终究是尸身都寻不到了。你父亲在狱中的这段时日，免了遭受外间的荒瘠困乏，比起湾子里的情境实已不错。”
乔荣闻言失笑，心头释然许多，但眸中依旧是困惑神色……
他想知道陆桓话外的意思，轻笑着接过话头，道：“之前我陪我娘去探监，我爹便是这般调侃的。只他老人家担心我与妹妹的前途，自责家中受他拖累……”
“好在我妹妹能跟着袁大娘学个一技之长，日后有所傍身。”乔荣眉间浮露出一抹少见的欣慰之色，偏头笑道：“且没想到的是，傅震哥会打算在朝州城中安家落户，我妹妹倒跟着长了见识。”
“那么你呢？”陆桓静看向乔荣，眼底一派探究之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的——乔荣对这一点的认知很是清楚，所以他当初才会拦着丁小娘子去陆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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