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混沌的梦拖住了周遥，让他在醒来时头脑昏沉，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灯光反射在天花板上，晃得他的眼睛微微发疼。周遥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避开那些光线。
“……郁沉柯。”
他无意识的喃喃一句，低声念过梦中人的名字。
“郁沉柯。”
“怎么了？”
有人在他的身边坐下，在他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做噩梦了？”
是郁沉柯的声音。
不知道他是不是调整了参数，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清润温和，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
“没，”周遥简短的说，他背过身，不想面对郁沉柯，“你先出去吧。”
郁沉柯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沉了一瞬，他很少看见周遥这副样子。倒不是说他在拒绝他，而是说……他在表露出情绪。
周遥是个很内敛的人，或者说深藏不露。不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他说话做事，都只出于客观形势，不会因为个人感情。
哪怕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
比起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仿生人，周遥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按照他自己所设定的程序运行。
但现在，周遥背对着他，表现出非常明显的防御姿态。
郁沉柯没有再问，起身出去，贴心的给他带上了门。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周遥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作战车里空间不算宽阔，周遥睡觉的位置是车尾的休息室，只有一张单人床，刚好可以供一个人躺下，他侧着身，脊背触到车厢内壁，泛着一点微妙的凉。
车里开着暖气，可他还是觉得冷。
毯子搭在他的身上，绒毛质地，但休息室里四处是白色，视觉上冷到了极致。
愈发显得……
他刚刚的梦，热得过分。
昏暗的天光、破败的神殿、狭窄的忏悔室。
明明应该是圣洁的代名词，却因为破坏和毁灭，变成一片昏黑，金丝楠木长桌上，红丝绒被揉成一团，又被暧.昧的汁液打湿，而他被触手缠绕着、缠绕着，无孔不入、看不分明的触手，像是一丝一缕的雾气，将他整个人吊在半空，手指无力的垂下，又蜷起，连脚趾都紧绷成一条直线。
他好像看见谁的脸，又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觉得热度不断攀升，直至将他燃烧殆尽。
就算是现在，他醒来之后，仍然觉得那种诡异的热度留在自己的身上，迟迟没有散去。
周遥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触到一点薄薄的冷汗。他将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一粒，让皮肤得以接触微凉的空气，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直至心跳归于平静。
这是去白洞的路上，不是回忆过去的好时候。
周遥将刚刚的梦压在心底，起身披上外套，走出休息室。
为了第一时间掌握周围的状况，作战车四面都是透明的单向玻璃，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周遥往那边瞥了一眼，车窗外是一片浓到散不开的黑雾，能见度不超过五米，所有东西都显得影影绰绰，除了树木冲天的枝桠，什么都看不分明。
他的视线收回来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郁沉柯，坐在驾驶位，但是手不在方向盘上，作战车开着自动驾驶，直奔白洞出现的坐标。魏心音坐在第二排，无言的看着他，旁边是正在一边看资料，一边偷瞄他的程晚。
她们俩的对面是段响和卓长冬，一个看着窗外，一个低着头，但视线都追着他，脸上神色复杂。
这四个人都是在昨天的污染清除手术中觉醒的，重新和科研所签了合同，转为作战人员编制，又在白噪音室待了一晚上，确保精神正常安全，才作为小队成员，跟他们一起出发。
“都看着我做什么？”周遥说，“想问什么直接问。”
他往驾驶屏上扫了一眼，除了他们这辆作战车，后面还跟着两辆，一辆隶属指挥所，一辆隶属军部，都是六人配置。
医疗部没派人，只是说会在白洞入口搭设临时营地，从附近医院抽调人员过去驻守。
“教授，白洞……究竟是什么？”
程晚在座位上坐正，像是准备上课的小学生，她把手上的文件夹摊开，放在中间的圆桌上，指着上面的资料。
“这上面说，石像污染评级为E，缺乏影像资料和模拟数据，但可以推测它和洞穴或是岛屿有关，包含宗教、土地、斗争或传统元素……”
“推测？元素？”
她的声音低下去，手指按在印满铅字的纸页上，再开口时，声音是哑的，问：
“这是什么？RPG游戏吗？”
“很有意思的说法，”周遥竟然点了点头，“中心是怎么告诉你们的？异种入侵产生白洞，根据异种能力的不同，白洞也有所不同？”
郁沉柯将他的椅子转过来，对他笑道：“近两年中心换了说法，说白洞是时空裂缝，所以会有不同的异种掉出来，唉，现在大家不好糊弄了。”
他摇摇头，看起来还有几分惋惜。
惹得卓长冬和段响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一会儿看着他，一会儿看着周遥。
“资料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白洞是文明的残影，是‘世界法则’在回收位面时产生的通道，如果放任不管，我们的文明就会被一起毁灭，成为下一个被回收的位面。”
周遥在圆桌旁坐下，随意翻了翻那份资料，还是他们当年做的那一份，这么多年过去，联盟对于白洞的研究，完全是止步不前。
“理解成游戏倒是挺合理的，郁沉柯，要不下次就让传媒部这么宣传吧？”
“你想招来一群沉浸在英雄主义里的网瘾小孩吗？”郁沉柯打量着他，“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嗯，我只是在想，我们以前是不是太过谨慎了？”周遥的声音变轻了，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以至于直到科研所被封锁，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不被大众所知道的事情，就等于不存在。
被圆桌会青睐、在中心里地位渐高、获得联盟更多的支持和资源……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他们所保护的人，从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在他们死去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为他们惋惜。
周遥用力闭了一下眼，再说话的时候，音调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稳。
“再说吧，”他说，“先看看石像污染。”
郁沉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失败的“猎犬计划”和他死去的战友，大概在他的心里，划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想起他们的时候，周遥会不会在深夜里哭泣？
刚刚他是梦见了他们吗？不然，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那么明显的情绪，他从未在周遥身上见过。
“你的。”
周遥把几页薄纸塞进他手里，郁沉柯下意识抬眼，正好撞上他探究的眼神。
“在想什么？”
“一点以前的事。”
郁沉柯接过资料，指腹触到周遥的手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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