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渐消散。金光穿破云层,又是一日好天气。
如此好天气,花锦阁开门时迎来的首批客人却不是来选布制衣,也不是来试衣取货的顾客,而是洛阳府衙的市吏。
洛阳府衙昨日晚间收到举报,说汀兰街花锦阁布料以次充好,以高价售卖劣质货品给顾客,并提供由花锦阁制作劣质衣物一件,洛阳市丞清早便派市吏携带官府文书上门核查。
此事来得突然,又是官差直接携带文书上门,故虽无奈,也为保名声,沈莳作为店主还是被拘府衙以待核查,花锦阁也暂时被封,不准营业。
到了洛阳府,没有堂讯,没有市丞出面,拘捕的市吏径直将沈莳关入府衙牢狱,就好似并不想管她。
衙狱昏暗无光,虽不似刑部及大理寺监狱那般血腥残忍,却也是恶臭难闻,脏乱不堪。毕竟监狱关的不是罪大恶极的凶犯,便是触犯律法的罪奴,都是戴罪之身,还要什么干净舒适之所。
牢房进来的什么人都有,有面容清秀的少年,有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有浑身破烂不堪的乞丐,也有穿着得体的男女,虽各色人都有,但是如此镇定的女子也真是少见。
不过沈莳此刻并不是镇定,只是她在听到市吏抓她的理由,看到那张抓捕文书时,便已经确定,定然是竞争对手的手笔,但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走了这步棋?
但无论是谁,看眼前这架势,那人定然和管理市场的官员有利益勾结。
沈莳凭借着记忆将汀兰街那几家制衣店的位置大致画出来,每家店的布料刺绣她都有看过,若是能让她看看所谓的“物证”,或许她能看出来?官差将她带来,一直不审讯,却也不是个事。
纵然是彪形大汉进了牢狱眉头都要皱上三分,更别说如此娇滴滴的小姑娘,可反观沈莳,她自己却是一派淡然从容的神情,从进了这间牢房开始便拿着根稻杆在地上不知在扒拉些什么。
沈莳坐在茅草铺上,默不作声地思考着,倒是让对面那位吃得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对她提起了兴趣。
沈莳径直被带进来,倒还未受刑罚,面容依旧干净白皙,清早起身穿的那身淡蓝色长裙也算整洁,头上的银钗也还安然完好。
牢房里本就孤独寂寞,如今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嘴里闲得发苦的马强瞬间精神起来,他拖着满身肥肉向前挪了几步,油汪汪泛黄的脸带着谄媚笑意贴上牢房木栏,“看美人不像是会犯事的人,是因何进来的?这些人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竟忍心让美人进这种地方。”
他话说的十分“大义凛然”,好像他如今不是身陷囹圄,而是掌管牢狱的高高在上的官爷。
沈莳连头都没抬,依旧在地上画着,这次画的不再是什么位置图,而是她脑中在构思的新衣裳样式。
马强依旧在打量着沈莳,笑道:“美人在那是否心里忐忑,要不要来我这?哥哥保护你。”
“哥哥和这狱长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和他说说,过来,哥哥好好疼疼你,没准还能让你早点出去呢?”
这人真的太吵了,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叽叽歪歪的又烦人又恶心。沈莳地上的新样式也懒得画了,抬头看向他,似乎想找个玩乐。
马强对上她的目光,似是觉得那句话中了她的心,竟肯抬头看向他,心中不由窃喜几分。再怎么样矜持的姑娘,只要遇到利益,遇到生死攸关之事,无论让她做什么,她坚硬的心房都会松动几分。
马强眼中充满亮光,眼前几步之外的人竟然对他笑了。
两人虽身处两间牢房,还在对面,但距离不算长,约莫只有两丈宽,加上牢房上方的天窗透进来的一缕亮光,紧贴着木栏的马强看清了对面女子容颜,美人眉目柔和,目光温润,一颦一笑竟似小猫柔软的爪子轻挠在他心上。
真是难受得他抓心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周围安静的很,只听对面美人柔声开口,“你既然和狱长有交情,为何到现在还没出去?”
马强心下欢喜,原来这美人真是听到他说和狱长有交情才肯抬眼看他的。
他不由咧开嘴,脸上的油似乎汇集到一起,就要滴落下来。
马强粗短的手攥住牢房木栏,解释道:“我和狱长有交情,他能待我在狱中好点,你看,我这边还有厚被子,你那边什么都没有吧。”
他说着微微让开半寸,让对面美人能够看清他身后胡乱堆着的被子。
美人也果真抬眼,果真看了眼被子。
马强又继续道:“只不过狱长不管堂讯之事,不过你放心,我家和府衙官员也有些关系,不过是打点打点,很快就能出去,这都不是事。”
他满脸不在乎,似乎真的将府衙监狱当做了他家随时进出的柴房。
沈莳突然来了兴趣,开口问他,“公子是犯了何事进来的?”
马强笑道:“不过是失手打死了一个老家伙,不是什么大事。”说到这,马强似乎还有些生气,“那老家伙该死,我家好心租给他土地,他无缘无故拖欠租子不说,我好心让他女儿抵债,他竟然还敢打我,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沈莳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马强认为,能得美人一笑便是最好的证明。昔年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赢美人褒姒一笑,今日有他马强牢房谈老头欠租不还赢美人弯眉一笑,这次牢狱之灾也算够本了。
沈莳头上天窗有亮光透进来,照在面前土地上,却为她所坐之处留下晦暗阴影。
马强只顾着看美人的脸,却根本没在意美人手上突然被折断的稻草杆。
整根稻杆的底部也是坚硬的,或者说,飞花落叶在某些人手里,都可成为杀人的武器。
沈莳抬头笑着说,“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是因何事进来的?”
马强笑着点点头,先回答了这个问题,“美人莫不是因为逃婚被抓了?”
沈莳笑道:“因为我杀了人。”
马强十万个不相信眼前娇美柔弱的女子敢杀人?会杀人?
沈莳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比划着动作,非常细致的给马强讲解起来,“那人想碰我,我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全都掰断,”她抬眼看着马强,笑着问他,“你应该听说过‘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句话吧,我亲眼见到过,那人的十根手指断了,却还被手筋挂着左右摇摆,像屋檐悬挂的风铃,后来看得没意思,我又一根一根又把手筋割断,将断指摆在了他眼前。”
说话便说话,沈莳还加上细致的动作做演示,最后十根如手指般长短的稻杆摆在沈莳面前,在天窗一缕微光的照射下,让对面的马强心中不禁揪动了一下。
揪动只是瞬间,回神后便消散的无影无踪,美人郑重地讲解倒让马强觉得她只是在故作玩笑,心中更觉刺激。
“要不美人也过来,哥哥也想体会一番你那断骨拔筋的招数。”说着竟还扭动起了身体。
他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对面破空而来,那东西速度异常快再加上牢房室内本就昏暗,马强根本没看清。
片刻后,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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