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燕疑惑道：“你是说，他们不是运粮的商贩？”
元芳悄声道：“一般来说，运往洛阳的大米都是走水路漕运，不会走陆路运输；就算是因为特殊情况走陆运，粮行也会雇佣牛车运输，每队十至二十辆牛车。可这些人运粮，一来用的是马车，二来只有四辆，三来的装扮也不像粮行会雇佣的车长，由此说来，他们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那我们要不要赶紧报官？”
元芳摇了摇头，“等天黑后，你我先去后院探探虚实，而后再做决定。”
如燕点点头，“好，听你的。”
窗外的夜色渐浓，客栈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后院传来马蹄刨地的声响。
元芳假意去上茅房，经过那伙人留宿的房间时，确认他们已经睡下，便和如燕悄悄溜进了停放马车的后院。
马车上的麻袋堆得老高，粗麻绳勒得袋口紧绷。
如燕上前，从怀中掏出水囊，指尖捏着囊口，将水细细浇在最外侧麻袋的封条上 —— 水渗进粗布，把浆糊泡软，她又拿出短刀，刀背贴着封条边缘轻轻刮，封条 “刺啦” 一声被揭开。
如燕解开麻袋，伸手往里探 —— 指腹先触到饱满的米粒，粗糙的触感带着点潮气，像是刚收的新米。
“是大米吗？”元芳问。
如燕点了点头。
可当她的手再往下探时，忽然一顿 —— 米粒底下不是紧实的粮堆，而是细滑的粉末。她抓了一把出来，指尖捻了捻，还带着点涩意，凑近鼻尖轻嗅，一股刺鼻味钻进鼻腔。
“是硫磺粉！”如燕猛地缩回手，眼底满是惊色。
元芳听罢，快步走向另外几辆马车，用同样的办法检查，每一袋都是表面铺着米，底下全是硫磺粉。
“他们运这么多硫磺粉去洛阳做什么？”如燕问道。
元芳摇了摇头，他在想 —— 眼下是立即抓了他们押送官府，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跟踪他们进入洛阳，看他们到底与什么人接头。
元芳正犹豫间，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喝：“谁在里面？！”
两人瞬间绷紧身子，元芳一把将如燕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她身前，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为首的汉子冲进院内，不一会儿，那十几个人全都围了上来，堵住了院子里的两侧出口。
“你们是谁？半夜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 为首的汉子高声喝问道。
元芳冷哼了一声，不慌不忙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你们究竟是谁？从什么地方来？往洛阳运硫磺粉做什么？”
那汉子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封条，又瞥见马车上打开了的几个麻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竟敢动老子的货！”
元芳身形未动，徐徐道：“我不仅敢动你的货，若你们不老实交代，我敢保证，你们十二个人今夜走不出这间后院！”
“呦呵，口气还挺大？”那汉子露出了一抹不屑的蔑笑，“小子，我劝你识相点儿，可千万别问老子们的名号！”接着，那汉子给身旁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只见十二只弯刀齐齐亮出，在月色中放着冷光。
如燕从元芳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对这十几个人说道：“你们是血牡丹的人吧？”
那汉子一愣：“哟，小妞不错啊，还有点眼力见！怎么，连小丫头都知道血牡丹的名号了？”
如燕冷哼一声，“真是令人发笑！血牡丹现在就剩下一百多号人，那些顶尖杀手死的死、伤的伤，你们所谓的宗主跟光杆司令有什么两样？就凭你们这三瓜俩枣，还做着反武复李的春秋大梦？你们不觉得可笑么！”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那汉子惊得合不拢嘴，用刀指着如燕，“你到底是谁！”
如燕笑了笑，“连我都不认识，就说明你们几个在血牡丹根本排不上号！我劝你们识相的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哼，多管闲事的臭丫头，赶紧给老子闪一边去！”那汉子挥着刀，“老子看你是个丫头片子，还能饶你一命！”
如燕上前一步，叉腰道：“这闲事姑奶奶我管定了！”
“死丫头，竟敢对我出言不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只见那汉子大喝一声，周围的十几个人便手提大刀朝二人扑了过来。
元芳的刀还没出鞘，如燕抬手就是一掌，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就把这十二个人全部拍到了院墙上，眨眼间，地上便是哀嚎一片。
如燕拍拍手，冲元芳挤了挤眼睛，“就这几个虾兵蟹将，还不用你出手。行了，把他们都捆了送到官府吧！”
元芳笑着摇摇头，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如燕大人厉害！卑职领教了。”
——
元芳和如燕回到狄府后，向狄公详细汇报了他们发现有人秘密往洛阳运送硫磺粉之事。
狄公而后派了洛州刺史赵翰去查洛阳粮行并审问那十二名犯人，可最终并没有得到其他线索。
“洛阳粮行的掌柜一口咬定此事与他无关。”狄公皱眉道，“如果血牡丹是假借粮行的名义，那么掌柜可能是真的不知情。”
“那十二名假扮车夫的人呢？”元芳道，“他们总能说出是从谁的手上接下那一批货的吧？”
狄公道：“他们接到飞鸽传书，信中命他们去大安山脚下拿货，可当他们抵达时，那四辆马车已经在那里了；而到了洛阳，他们的目的地是迎阳书坊。”
“迎阳书坊？”元芳瞪大了眼睛，“迎阳书坊和莺歌楼早就关门大吉了，哪还有人？”
狄公叹了一口气，“那十二人是分别关押、单独审问的，可每个人的口供都是如此，不是心理素质极强，就是并没有在撒谎，看来，我们是问不出什么了。”
元芳和如燕随着狄公一起在屋子里踱步，忽然，元芳灵光一闪，“大人，您之前说过，圣上将在九月初九重阳节举办洛河祭典仪式，血牡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此事会不会与祭典仪式有关？”
如燕也在一旁道：“是啊叔父，那些人运送硫磺粉，多半是为了制造炸药，而炸药的目标会不会就是……”
元芳和如燕齐声道：“是圣上！”
狄公点头道，“你们猜的不错。我已经派张环去检查祭台了，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
三人正说着，张环便到了。
“大人！”张环俯身拱手。
“瞧，说曹操，曹操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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