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泄愤。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他为何判若两人的缘由。
窈窈只以为,谢砚舟是因为骤然得知了她的身份,才会如此愤怒。
所以,
他方才言语轻贱,行径残忍。
她纵使委屈难堪,纵使落了许多眼泪。
可最后,还是唤他夫君,盼他疼惜,不曾当真怪他半分。
她想,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触怒了他,想着他真心待她,却突然得知自己的枕边人是敌人手中的棋子,自然怨她也自然愤怒。
而这些他的情绪,也是她欺瞒他至今,应当承受的。
她理解他的情绪,也以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错误的身份骤然被他得知才会如此,她不仅不曾怪他,反倒想着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
却不知晓,谢砚舟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清楚。
他不仅清楚,他还曾算计过如何利用她的身份为自己谋划。
可这些,窈窈此刻都不知道。
她被瞒在鼓里,仍旧爱着那个在她心里,最是美好的郎君。
连被他伤害折辱,连承受这样的难堪,都能一一忍耐。
等到有朝一日,这个天真痴傻最爱掉眼泪的小姑娘,当真知晓了她枕边夫君的心思,看清了他柔情款款的假面下遍布的心机谋算,明白了她不论在谢归周还是在他手中,都只是一枚棋子时,还不知,要落多少眼泪。
好在,此时此刻,她还不知晓,还能活在这一切难堪揭晓前,最后的一场谎言编制的幻梦里。
*
镜子里的窈窈看起来格外苍白羸弱。
她紧咬着自己苍白的唇,小心的抚过耳后红痕。
那里痕迹太重,窈窈不过指腹轻抚,便已觉疼痛。
“嘶……”她痛哼了声,眼里也疼得泛起了水意。
谢砚舟从来温和,今日却似变了个人一般。
窈窈猜测他大抵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才会如此,心中既怕又忧,眼里满是哀愁,却并不怪他。
伺候她沐浴的婢女刚一踏进内室,便瞧见立在镜子前的窈窈。
镜中人眉眼间盈满愁绪,让人一见便觉哀婉,不舍得让她再有半分难过。
婢女出神的瞧着她,心想,这位夫人实在美的让人心折,怪不得能得了素来佛像性子般的殿下独宠,
窈窈心口强压的疼意又起,她捂着心口掩唇轻咳,婢女才回过神来,赶忙去弄水。
“夫人,水温调好了。”那婢女做完事后开口唤窈窈道。
窈窈闻言踏进了浴桶内,温热的水将她周身笼罩,那只方才裹着她身子的浴布,漂浮在水中,摇晃无依。
她阖上眼眸,由着婢女一瓢瓢将温水淋在身上。
水声溅起又砸落,许久后,窈窈掀开眼帘接过婢女递来的干净衣衫,起身踏了出去。
她眼里仍有哀愁,却又添了些旁的情绪。
婢女看不明白,只又一次感慨,这位夫人当真美丽,以至于连愁色都如此让人心折。
窈窈畏冷,内室里纵使长燃火炉,往日里她洗浴后也总要裹得极厚,才能压下冷意。
谢砚舟记得她畏冷,总会记得在她沐浴后让人备上厚些的衣衫,唯恐冻了她。
这一次,婢女也是照着他的吩咐安排去做的。
窈窈低眸瞧着自己身上的衣衫,纵使脖颈处和耳后都仍疼得厉害,唇畔却还是漾出了几分笑意。
小姑娘心思柔软,最是善良,却不曾得到多少疼爱善待,便总记得谢砚舟待她的那一点点好,念着谢砚舟给她的那一点点甜,不舍得让过往情分在他的疑心下烟消云散尽付东流。
想起从前的恩爱情分,窈窈抿了抿唇,心里有了决断。
她还是不甘心,还是想赌一把,赌一把她坦诚所有,能不能消解他的疑心。
窈窈闭了闭眸,咬唇将唇瓣苍白逼退,眼里漾出谢砚舟平素最为钟爱的笑容,尽力掩盖眉间的愁绪,抬步踏出净室,向谢砚舟走去。
卧房内暖炉噼啪作响,谢砚舟衣衫单薄立在窗下,隔着窗望向外头,眉眼间神色冷淡,情绪难辨。
窈窈踏出净室的脚步声落在他耳中,他也不曾回头。
窈窈一步步走向他,最后停步在他一步之遥处,攥了攥唇,咬唇开口道:“夫君,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她的声音清甜,可谢砚舟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费力遮掩却仍旧流露出来的颤意。
他终于回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却是问了句:“洗干净了吗?”
谢砚舟眼里情绪冷漠难辨,窈窈不明所以,下意识点头。
他看着她乖乖点头的模样,看着她周身尽是温训柔顺的作态,听着她方才那声话音带颤的夫君,眼里的冰峰总算稍稍淡了些许。
谢砚舟想,她知道怕就好。
知道怕,总好过当真仰仗着她那位主子,同他撕破脸皮的好。
开着的窗户吹进内室冷风,谢砚舟背身立在窗下,将寒风挡在了他身后。
窈窈就立在他眼前一步处,咫尺之遥。
房中伺候的婢女早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此刻内室只有谢砚舟和窈窈两人。
她穿着他为她选的衣衫,湿发立在他跟前,眼尾红艳,一副哭过的模样,脸上却挂着笑意。
他心里清楚她是勉强笑的,却在她眼角眉梢,看不到半点不甘愿。
不自觉的想,谢归周选的这个小姑娘,的确有本事。
能压着畏惧压着不安压着惊惶在他眼前扮着情深似海的戏。
即便是善于演戏的自己,之所以可以在她跟前滴水不漏演着柔情,也是因为,他的确待她有几分钟情,皮囊也好性子也罢,她都是谢归周照着他的心意费心挑选调教的,他会钟情几分,再是正常不过。
可窈窈呢?
她带着要他命的任务来到他身边,与他天然对立,又受谢归周恩情照拂长大,同他是死仇。
她对他有过钟情吗?
应当没有吧?
如果有,今时今日她为何做错事,又为何要怕呢?
窈窈并不清楚谢砚舟的心思,她只是想要同他解释,想要消解他的疑心,于是在被他忽视过一回后,又一次同他说:“夫君,我从前有些事瞒着你,今日想告诉你。”
这句话,于窈窈而言,说出口时艰难无比。
可她还是逼着自己开口了。
然而,对面的谢砚舟,却并不知晓她说出这句话,要耗多少心力。
他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她身份暴露后,不得不编出的,来圆这场局的,又一个谎言。
他神色仍旧淡漠,转身关了身后的窗,回首看向窈窈,等着她开口。
他也想知道,在她知晓他已经得知她身份后,会如何圆谎。
窈窈看着他的神色,猜不出他的心思,只能咬唇压下心头的不安,缓缓开口诉说她的过往。
她说她不仅仅是金陵花楼的妓子,她还是当今陛下手中的暗棋,说她自小长在京城,十岁才去往金陵,说她原本到他身边,是带着拿走他一件东西的任务而来。
还说,她不曾做过害他的事,一件也没有。
她说,从前她不会害他,今后也绝对不会害他。
她说,无论身份如何,她都是将他视作夫君的。
一字一句都是真切的模样,哀婉泣泪,求他信她。
可窈窈终究还是胆怯,她说了所有,却独独不曾告诉谢砚舟她由谢归周养大的那份从前,她只说她是谢归周的棋子。
她还是存了侥幸,想着那些过往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谢归周养她之时从来谨慎连面都不曾让她在人前露过,他或许并不知道。
可她不知道,再谨慎的过往,只要存在,就一定会被人挖到。
也不知道正是她的这份胆怯和侥幸,击碎了谢砚舟心里最后的那一点情分。
他看着着眼前的她,看着她的泪水,看着她的哀求,看着她好似字字真切的情意,听着她哽咽的话语,也想信她。
可是,他清楚知道,她刻意隐去了她和谢归周之间那段纠葛,她不敢亦或是不想让他知晓。
她有意瞒着他,她不曾当真对他坦诚。
于是谢砚舟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不过是见身份暴露后半真半假的哄着他,以求能稳住他。
他如此以为,再想自己竟真能耐的性子听她狡辩,又觉自己真是可笑,竟会在这里听她说这些不过是用来稳住他的言语。
何况她口中的当今陛下,于她而言就只是主子吗?
如暗探所言,窈窈,曾是谢归周手中掌珠。谢归周当真是费了心血精力养大了她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她的主子。
而她在谢归周身边长大,十岁之时都与他同居一室,依赖至极,更是远超寻常主仆的界限。
男女七岁不同席,十岁的年纪,放在有的人家都是能定亲的年岁了,女子大都早熟,她在谢归周身边长到十岁,难道不曾对那个费了心血养大她,处处恩宠纵容她,视她犹如掌珠的谢归周,有过动情吗?
应当是有的吧,如果没有,她又怎么会由着谢归周在她耳后落了指痕,由着谢归周解了她的裙带。
谢砚舟心里戾气汹涌,躬身俯首,眸光落在她眉眼间,嗤笑了声,缓声同她道:
“窈窈,或许你并不知道,我、从不曾将你视作妻子。
其实那些流言蜚语并不算假,你的确与我少时未婚妻生的肖似,谢归周能寻到你也真是费了心思。
我少时的未婚妻,名唤卫玉瑶,而今,是宫中贵妃。谢归周纳了她,又费心将你送到我身边,我失了旧时钟情的未婚妻,却得了具如此得我钟爱的皮囊,也许,我该谢他的。”
他话音温和柔情,言辞却尽是残忍。
窈窈脸上血色尽数消褪,整个人苍白的令人心惊。
若是寻常姑娘,听闻夫君说娶她不过是将她视作旁人替身,大抵早就歇斯底里的闹了起来,可窈窈不同。
她没有底气,只有卑怯。
出身的鸿沟,身份的两难,被人抛于花楼暗室的惊惶,十岁到十五岁的最好年岁,于她只有无望的灰暗,也养出了她卑怯的性格。
于是此时此刻,谢砚舟话语如此伤人,她也不曾同他大闹。
只是下意识后退,落荒而逃想要离开。
可谢砚舟,怎么会由着她逃。
窈窈刚转身便被身后的谢砚舟攥着了手腕。
他攥着她的手腕,手上力道极大将她掼在身后,眼看着她跌在冰凉的石板地上,眼里也没有分毫怜惜。
只是俯身折腰,到她跟前,一寸寸逼近她。
窈窈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只有惊惶。
她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时,膝头磕在了冰冷的砖地上,手掌也被那砖地砸破了皮,疼得厉害。
可明明那么疼,她却还是撑着手在地砖上,一点点往后撤,想要避开谢砚舟。
她眼里的夫君,从来柔情温和,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不是谢砚舟此刻这般模样,她一点点也认不出他了。
可她不知,她越是恐惧,越是想逃,就越是触怒谢砚舟。
窈窈跌在地上,膝盖疼的根本难以站起,她不敢再看谢砚舟,慌忙背过身来,用着被砸伤的两只手撑在地上,惊惶不安的往外爬着。
谢砚舟看着她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宁肯屈辱的爬着都要往外逃的狼狈模样,额间青筋直跳。
纵使心里怒气汹涌,额头青筋崩起,他唇畔却仍挂着笑容。那笑容,从前窈窈觉得万分温和,此刻却能窥见隐藏在温和之下的冰寒可怖。
谢砚舟眼看着窈窈一点点往外爬着,由着她挣扎由着她狼狈,由着她刚洗干净的身子和衣衫被地上的脏污染坏。
直到她爬过内室的石砖,将要触到内室的屏风,意欲攥着内室的屏风支撑着自己起身时,他才抬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将人猛地拉了回来。
这道屏风,隔绝了内室的景象与房门外的视线。
窈窈一旦越过屏风,她这一身的狼狈不堪,她哭红的眼,凌乱的衣衫,都会落入内室外窥探的视线中。
谢砚舟今日有心要她吃个教训,好生记着,却也不愿让她这副惹人遐想的模样,落入外人视线。
他攥着她脚踝的力道极大,拽她到身前时更是毫不怜惜。
窈窈脸色惨白,被他握着脚踝拉到跟前,惊惶回首看他。
望向他的那双眼睛,盈满了泪水。
此刻这张他最是钟爱的脸上泪痕交错,望着他的眼神里只有惊惶不安,泪水也不住淌着。
为了压下情绪,她将下唇都咬破了皮。
这幅模样,可怜又浓艳。
是最令谢砚舟动情动欲的模样,也是他往日最为心疼怜惜的样子。
可这一刻,她这副模样,只勾起了他的欲望,却未曾得他半分怜惜。
谢砚舟攥着她的脚踝,将人拉到身前,眼看着她身子爬伏在地,眼看着她泪眼潺潺。
气息微喘后闭了闭眸,松开了攥着着她脚踝的手,握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俯身向上,紧贴着她的身子,一寸寸抵着。
他的指尖抚过她鬓边被冷汗湿透的碎发,嗓音温柔至极,咬着她耳畔道:“窈窈,你该庆幸你生了副讨喜的皮囊,也该庆幸,这具皮囊脏了后,仍旧讨喜。”
庆幸?
真是讽刺。
窈窈眼里的泪水不断,她染血的手抵在谢砚舟身前,拼了命的要推开他。
可她本就病弱,又怎么可能推得开谢砚舟。
最后,谢砚舟轻而易举就扯开了窈窈沐浴后穿上的衣衫。
他有意折辱她,不过半褪了衣衫便行了事。
没有半点柔情,没有一丝慰藉。
和从前每一次枕边欢愉都半点不同。
这一次,他带给她的只有疼痛。
即便是新婚初夜,她也不曾这样痛过。
窈窈眼里的泪水不住砸落,脆弱的骨头被抵在冰坚硬的石转上,内室里连房门都不曾关上,只有一扇屏风挡住外头的窥伺。
这一刻,窈窈眼前一幕幕浮现过往的种种场景。
她想起了十三岁那年在花楼暗墙里被逼见到的那场可怖的欢爱。
她长在花楼,谢归周要她日后讨谢砚舟欢心,自然不会如大家小姐一般养着她,那处金陵花楼的暗室里,有个不为人知的暗墙,打开墙,能看到花楼里最好的厢房。
窈窈刚满十三,便被逼着在花楼暗墙里见过男女欢爱的景象。
那时她只觉得可怕。
因为她在那处厢房看到的那一场男女欢爱里,那个女子并不甘愿。
当夜那女子落得每一滴泪,哭出来的每一声痛喊,都令窈窈心惊。
那女子在厢房里哭,窈窈在暗墙里哭。
她拉着秋娘要去救人,一声声的问秋娘,“你难道看不出她不情愿吗?”
秋娘攥着她的手,将她死死困住,在她耳边告诉她说,“花楼里的女娘,从来身不由己,由不得她情愿。”
那时窈窈心里便清楚,秋娘口中的花楼女娘,也是包括了她的。
后来秋娘一次次的同她说,“来日等到那人出现,一定不要这样挣扎更不要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即便不情愿也要情愿,再如何折腾也拗不过命运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
窈窈在那一夜,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也隐约看到了前路等着她的又是怎么样的结局。
连性命都不能自己的棋子,谁会在意她们情愿与否呢?
于是她在十三岁那年的泪水里认了命。
她不想受苦,不想遭难,不想如那个花楼里望见的因不甘愿而哭泣流泪的女子一般被折磨被责打,于是她开始认真的去看每年送来的画像。
她听了秋娘的话,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应当喜欢画中的郎君。
画中人生的出众,姿容绝艳,看着是极温润的郎君。
她学着喜欢,学着接受,以求让自己日后不要因不情愿而痛苦。
早在见到谢砚舟之前,她就逼着自己喜欢画像上的他。
所以花楼初见那日,谢砚舟在她眼里看见灿烂的欢喜。
可那时对于画中人的喜爱,究竟是真的喜爱,还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已而坐的妥协。窈窈自己再清楚不过。
她从未真心喜欢过画中人,她只是逼着自己喜欢他,好安慰自己,前路不是那么不堪可怖。
她真正喜欢上谢砚舟之时,也不是花楼暗室里望着画像的日日夜夜,而是金陵初见的那一晚。
初见那夜,她遭逢恶人折辱,屈辱至极走投无路,几乎孤注一掷般望着他落泪求救,他好似端坐云端的神明,无悲无喜,冷漠极了,泪珠点点碎裂之时,窈窈几乎绝望之际,才等到他扔了杯盏,将她小心护在身后
那时,他冷着脸问那恶人:“瞧不出人家姑娘不情愿吗?”
那是窈窈第一次被人在乎是否情愿。
那一夜的谢砚舟,于她而言,也曾是可同天光月色相比拟的存在。
窈窈半生被困,不得自由,连生死都不得自己,谢砚舟是第一个在乎她是否情愿的人。
她受人折辱,无路可走望着他垂泪求救时,他看着她泪珠碎落在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说,“瞧不出人家姑娘不情愿吗?”
那时的谢砚舟,是在乎她是否情愿的啊。
可今时今日呢?
他成了对她施暴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谢砚舟伏在她身上的身体热烫灼人,窈窈心底却只有冰凉。
她咬着唇一声未吭,泪水却落了满地。
这是一场折磨,她满身都痛,却不曾同他喊上一声疼。
满地狼藉,一身痕迹的窈窈,衣衫半褪屈辱难堪的倒在地上,失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只能由他予取予求。
如被寒雨折磨彻夜后,零落坠泥的花。
她疼的难受,他也不曾真的畅快。
她的泪水落在他手上的某一瞬,他还是软了些许心肠。
可只要一想到她耳后留下的红痕、解开过的裙带,和她那段到今日都不肯同他言说的过往,谢砚舟心底的戾气便怎么也压不住。
他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掩去那双泪眼潺潺的眸子,也掩去自己心底对她的怜惜柔肠。
褪去了所有从前在她面前装出的温和模样,以那个原本就如修罗恶鬼般的样子,肆意折辱着她。
许久许久,久到天空彻底昏黑,久到月色照入内室。
这一场折磨才终于结束。
窈窈衣衫尽褪,仰倒在冰凉的石砖地上,外头月色映在她身上,衬得她,如寒玉一般冰冷。
明明是这样糜艳不堪的场景,她却似天边明月人间寒玉般冰冷,眼里没有半分情绪,也没了眼泪。
今日宫中谢归周那句话在窈窈耳畔不住回响,她想,谢归周说的对,她的确愚蠢。
竟妄想他能信她。
他从来多疑,他怎么会信她。
何况……
窈窈闭了闭眼,心中近乎悲凉的想,何况,他本就不曾当真喜爱她。
从前的情分,只有她当了真。
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失了旧时所爱,用以解决欲望的物件罢了。
他给她的那一点点的好,那一点点甜,也不过是因为她这张肖似他求而不得旧爱的脸,能给他些许慰藉。
只有她这样愚蠢的人,才会信他求娶之时同她说的那句欢喜,才会一直惦念,初见之时,他在她耳畔说的那声情愿。
窈窈眼里光亮点点碎裂,最终只余黯淡,整个人破碎不堪。
谢砚舟望着她破碎零落的模样,心里一颤再颤,只觉这一刻的她,好似梦中握不住的月光。
他下意识抬手抚过她的脸,她却不愿再看他,侧首闭眸,咬唇不语。
她的唇瓣早在方才彼此的撕咬中破碎渗血,此刻再咬,那唇瓣上的血色便愈加厉害。
谢砚舟眉心微拧,指腹抵在她唇瓣上,强硬的将她双唇顶开。
“咬烂了,松开……”他声音沙哑低糜,不复从前温柔,反倒带着不容人忤逆的强硬。
窈窈抬眼望向他,眼眶通红,却一滴泪也没有再在他眼前落下。
当年她被他带回了金陵王府,他待她很好很好,温柔怜爱,万分照顾。
教她读书写字、诗书礼仪,为她描眉点妆、吟诗诵经。
那是窈窈长大后,最欢喜的时光。
她是个再傻不过的姑娘,他给了她温柔怜爱,轻而易举就得了她满腔痴念。
那时的谢砚舟,在她心里,是世间最好的郎君。
金陵的天光很美很美,没有不见天日的暗室,王府的梅林也很美很美,她再也没有见过花楼里无处不在的龌龊。
她无比珍惜那段年岁,也在谢砚舟的温和柔情里,一日日沉溺。
可今时今日,那些过往从前都在记忆里点点碎裂,留在眼前的,只有现如今这个陌生的可怕的谢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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