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眼前一黑，松开柴荣的手臂，转而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一次换柴荣紧紧搀扶着他，艰难的将方才王朴用来宽慰他的话又对着说了一遍，“文伯。天意云有不讳，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未必没有转机。”
宫人之中机灵的回过神来，抹着眼泪暗暗心疼主子，连忙指挥着其他人为君臣二人送上凳子，让二位坐下喝口茶顺顺气。
王朴踉跄着坐在椅子上，神色前所未有的灰败，眼中满是绝望。
“这一对君臣的亡逝，似乎上天有意要亡后周，要帮着赵匡胤建立宋朝。那么作为后周君主，柴荣是无道之君吗？
前文我已经向大家讲过欧阳修与司马光，张佩纶三位对周世宗柴荣的高度评价，所谓‘无太宗之福与寿，天厄之也。至于才，则庶几矣。’
下面回到本期的主题，论黄袍加身的最大苦主是谁。在这里答案似乎已经明朗，这位不幸的苦主就是一手将赵匡胤提拔为禁军高级将领又托孤于对方的柴荣。”
柴荣手捧热茶，他被暴击得心情已经彻底跌入谷底，头脑却冷静下来，面对天幕开始深思。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寿数不长，本想着若文伯在，国事可以托付于对方之手，但文伯也不能长寿。
难道说天命真的是属于赵匡胤？
若天命如此……
柴荣心下悲凉，却又宽慰自己。赵匡胤的确有才能，这样的位置能者居之，他临终之时可以直接禅位于对方。
既然天命属于赵匡胤，那么他所建立的宋朝想必能够如盛唐一般，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我说柴荣是苦主。可能会有一些宋粉说我们宋太祖赵匡胤那是德行兼备啊，比他柴荣也不差什么。
你柴荣是太子党接班，我赵匡胤那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一刀一枪的杀出一条血路来，难道就因为我赵匡胤没有个当姑父的皇帝，你柴荣坐的天下我便坐不得？”
这话实在是惊世骇俗，但细想之下却也是有道理的。
柴荣他自己与郭威不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吗？
五代的君王挑选继承人，血缘是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
这个世道大家普遍信奉，‘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他的长子次子三子都死于后汉隐帝之手，幼子宗训还不到两岁。若他五六年后便会亡故。
这孩子那时也不过七八岁，又怎能称得上兵强马壮。
幼子得国，这是取乱之道。
将那么小的孩子推上他无法驾驭的位置，只怕也会害了他一生。
柴荣自己已经失去过三个儿子，亲眼目睹过后汉隐帝的残忍，知道帝王的猜忌之心能够有多可怕。
哪怕心中并不甘愿，但一想到当年政变之中，各方人马杀得红了眼，城中宫中人头滚滚，枯骨满地的惨状，柴荣便心凉了一半，甚至后悔自己再娶符皇后生下这个儿子。
与其用王位将幼子害死，倒不如提前就将一切安排好，让国家顺利过度，至少能够保住宗训一条性命，也免得赵匡胤大开杀戒。
“就这种可能存在的声音。我们来探讨这下面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柴荣究竟因何得到才可比唐太宗李世民这么高的评价？难道只是因为柴荣有胆量御驾亲征吗？
当然不是，如果标准这么低，我们大明土木堡战神岂不是二凤二号了。”
王朴被战神二字吸引的回过神来，顾不上悲伤，赶忙问道：“这土木堡战神又是何人？二凤是说唐太宗李世民吗？”
柴荣有些遗憾，“竟然能被上天称作战神，想必此人一定十分善战吧。可惜，这天音并未告知姓名。”
“第二个问题，赵匡胤作为后继者，建立宋朝。柴荣可否被称作苦主。”
柴荣听着这个问题，也觉得好奇。
天命选择赵匡胤成为他的后继者，建立宋朝，这宋能够承接唐的国统，一定是十分强大。
他无缘得见那样的景况，却也是好奇百年之后这天下究竟会如何。
赵匡胤会比他做的更好吗？
他想如果能够看到四境太平，百姓人人都能够安居乐业，重现当初盛唐辉煌之景象。
如果真的赵匡胤是如秦皇汉武那般千古难寻的明君，他柴荣让了这天下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甚至是死而无憾了。
“自古以来君王取得天下大多似乎都有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只因为取得天下的手段不够光明，那么前朝的末代君主便是苦主吗？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说，慈禧作为大清最后的实际统治者能不能被称作苦主？我想是不能的。”
“首先说明以下都是乐子人香炉的一家之言，王朝更替是历史规律，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下大势。
盛唐承接隋朝，我想没有人会说李世民做的不如杨广，杨广是苦主。”
李世民点头，“此言有理。”
长孙无忌也笑眯眯的接话，“隋炀帝□□，天下苦之久矣。”
左右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称颂起李世民的功德。
“再者说，就算是被历代所称道的圣明贤君如唐太宗李世民，他取得皇位的手段就光明磊落吗？
玄武门之变虽未弑父，却也是实打实的杀了两位手足兄弟。开创了为人子为人臣，宫变得天下的贤君先河，为其后李唐风云变幻的宫变之路打了个成功的样，堪称反父权先锋，现实版哪吒。但从未听说过有人说李建成是苦主。”
此言一落，唐宫中的众人都是神色一变，四下寂静得落针可闻。
虽然陛下如何登基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不会有人这么不开眼，这么直白的在李世民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人齐齐低下头去，不敢看李世民，又忍不住往他的方向偷瞄。
只有李世民捕捉到了‘为其后李唐风云变幻的宫变之路打了个成功的样’中的关键词。
他若有所思。
“项羽有西楚霸王的美称，武艺出众，又讲义气，是被人称颂的英雄人物。刘邦作为一个人，从朴素的道德层面上来看，绝非好人，甚至足以被骂做老流氓。取得天下的手段何止是不光明磊落，简直是下作。
但我想应该没有人会说胡亥与项羽是刘邦建立大汉的苦主。”
“苦主，苦的是天下百姓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苦的是殚精竭虑的君主本已经准备好种种良策却未能施行造福百姓，苦的是大好国势一朝葬送，苦的是忠臣落难良将冤死，苦的是无数人的命运都因此改变，本来美好的未来变得悲凉荒诞。”
柴荣听到这里，不免也被勾起了感伤的心绪，他隐隐又一次有了不妙的预感。
按照这自称香炉的天音所言，他柴荣是苦主。
而按照这个标准，他若是苦主，岂不是说明赵匡胤建立的宋朝……他不敢也不忍再深思。
“归其根本，能不能作为苦主。
对于香炉来说最根本的在于，赵匡胤以不光彩的手段取得天下建立宋朝后，宋朝治下的百姓有没有比上天再赐柴荣多活三十年，柴荣治理下的后周百姓更好。
下面香炉从三个角度来回答上面两个问题。柴荣究竟有什么才可以比肩唐太宗，为什么柴荣是赵匡胤黄袍加身的苦主。”
光幕一闪，跳出一行黑体加粗的大字【一从唐玄宗李隆基开始的中晚唐直至五代的滥觞，为什么人人都有一个从认皇帝当爹到当皇帝爹的梦想，以及无数猛人实现梦想造成的后果。】
“唐玄宗李隆基。”李世民嘴角抽动，“这应该是我的后代吧？”
长孙无忌咳嗽一声，“天音所言后继承接咱们的是突厥人，这李隆基肯定是突厥人。”
国舅利落的将锅甩了出去，试图维护皇室的颜面。
但天音却不太给面子，“众所周知，咱们大唐的君王都热爱伦理哏，先有李世民开霸占嫂子，迎娶弟媳的先河。后又有李治在李世民死后迎娶父亲的宫妃，二位携手上演了一出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小妈文学。
到李治孙辈李隆基这里，在先祖的基础上想要再有所突破似乎已经不太可能。”
长安中仰头看着天幕的百姓一时哗然，唐宫内面对天幕的群臣与君王却安静得诡异。虽然大家尚且不知道李隆基究竟是谁，但长孙皇后所生的小皇子李治可以人人都知道的，甚至这天幕还直接就点了唐太宗的大名。
父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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