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这个字一出来,钟晏如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分明是炎热的日子,他则如坠冰窟,从足底到天灵盖,都寂然冻僵。
过于浓烈的震惊使得他一片空茫。
全然动不了,不知该做什么。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们难道不是最相爱之人吗?他在说什么啊?
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周遭安静得像是充满了无数耳朵,震天的蝉鸣也喑哑。
他在这一隅冷汗淋漓,忘记了呼吸。
不要啊,不要啊……
心中的想法为何一句也说不出来,双腿也不听使唤。
他死死地注视着女人,读她的唇瓣。
“好,”她缓缓站起身,对着成帝欠身行了个福礼,嗓音有点紧,“还请陛下看在晏如是您的亲生骨肉,哪怕废去他的太子之位,让他安稳度过余生便好。”
她没想过要为自己陈情求饶,到最后放下身段,为的是年幼的孩子。
她顺着他的话做出抉择,成帝却不知足,问:“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朕说吗?”
女人安静地摇摇头。
男人怒极反笑:“哈,很好。”
他背过身去,不愿意再看她:“他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不会对他下手。”
“多谢陛下。”钟晏如眼睁睁地看着她执起那个酒樽,毫不犹豫地贴到唇珠上。
如今他不会猜不到,酒樽中装着的不是酒,而是能夺人命的毒。
他想要喊不,想要冲过去制止。
怯懦却成了拴住他的绳索,他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过去后该怎么面对男人,不想要碰触到她渐冷的身子。
他成了这世间顶顶糊涂的呆子。
面对即将亡故的娘亲,他最后竟然选择了无动于衷。
几番挣扎间,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毒一饮而尽,不出几息的工夫,便阖眼歪倒靠在椅子上。
绀色的血从她嘴角溢出,污了她白净美丽的面容。
钟晏如下意识隔空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那碍眼的血。
夏邑走过去以手探她的吐息,而后躬身回禀负手而立的君王:“皇后娘娘,薨了。”
……
寥寥六个字,一直盘旋在钟晏如的脑际。
轰然如钟响。
他的身子晃了晃。
再后来,再后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东宫,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
他在刻意营造的黑暗中闭上眼,捂着嘴,告诉自己一定是做了场噩梦。
梦魇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
只要醒来,所有的一切就能恢复如常。
父皇跟母后会重新恩爱,他们会重新宠爱自己。
没有突如其来的死别。
幸福仍旧触手可及。
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从眼眶涌出,啪嗒啪嗒往下掉,滑过他的鼻梁,在眼窝处积成一片滂沱大雨,打湿枕被。
噩耗没能饶过他,那日下午,宫女顶着泪痕未干的脸,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嘴里喊着:“殿下,殿下!皇后娘娘薨了。”
他的祈求不起作用,苍天还是夺走了最温柔、最爱他的娘亲。
钟晏如被迫接受事实,穿上缟素,来到暂时安置金棺的殿宇。
瞧见棺椁的第一眼,原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的他,泪水再度潇潇而下。
都说盖棺定论,生前地位再尊贵之人,死后也只能屈居于这方寸之地。
何其可悲。
举目皆是白衣,他瞧见的却是流动的血色。
深渊般不见底的血色。
他们为她哭泣,为她发丧,却不清楚她真正的死因。
男人已经长身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听见他到了,成帝转身走过来,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头。
“晏如,”男人煞有介事地蹙着眉心,仿佛深深为之伤神,“好孩子,怪朕没能看好你的母后……”
假使不是亲眼目睹了他威逼她的一幕,恐怕他也会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
可惜,回不去了。
他毫不留情地打碎自己拥有的幸福,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来哄骗自己。
钟晏如看着他再虚伪不过的面孔,胃里骤缩,翻江倒海般。
避开男人的接近,他捂着脸猛烈地干呕。
昏迷之前,他侥幸地心想,幸而他没在她的灵前吐出浊物。
否则,要他下十八层地狱亦不得偿还。
……
回忆结束,钟晏如睁开眼。
面前的宁璇脸色刷白,仿佛也亲历了一场生死。
要不要让宁璇知晓这件他甚至没有向林家言明的真相,事实上此前钟晏如纠结了许久。
他渴望有一个人与他分享这份隐秘而压抑的苦恼,让他不用沦为憋得太久而乍破的银瓶。
可他更害怕被出卖背叛。
一旦事情败露,成帝必然会狗急跳墙,不再瞻前顾后,直接对他下狠手。
同时,他又觉得这险恶阴暗的真相不该成为宁璇的负担。
可现在不一样了。
阴差阳错之下,宁璇已经被成帝拉入他们之间的对抗。
宁璇有权知晓一切纷争的源头。
当然,钟晏如的私心也在作祟,希望她能与自己一起沉入这场漩涡。
“阿璇,你选我吧,好不好?”
钟晏如恳切地看着她,神情一如那日他向她道歉时一样,小心翼翼,又满是期冀。
宁璇却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了他。
真相从迷雾中显现,此前的疑问变得明朗。
缘何钟晏如会性情大变,缘何他夜里不愿意点灯,缘何他会讲出“身边之人露出爪牙,变成至疏模样”的话。
身边之人其实是至亲之人。
来自至亲之人的伤害远比陌路人更加深重。
直至这一刻,宁璇才算真正了解到他的痛楚,但她仍无法适应从旁观者成为局中人的转变。
见宁璇不语,钟晏如继续抛出更加诱人的条件:“只要我在一日,我就会尽全力护着你。”
“谁想要欺负你,就叫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阿璇,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钟晏如其实心里全然没有底。
如今他没法再用权势咄咄逼人,唯独能诚心祈祷。
祈祷宁璇愿意垂怜孤身如蚍蜉的他。
祈祷宁璇愿意豁出性命,选择信任他。
“我已经将自己坦诚地展现给你了,选择权在你。”
率先坦白者,将失去退路。
钟晏如无比清楚这点,但他在赌,赌宁璇不够狠心。
能对他说出“希君生羽翼”的女孩,绝不会成为成帝手中用来对付他的利刃。
宁璇失了声。
看似她有抉择的自由,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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