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这种事谁也没做过。
两人分头行动时还有点生疏。
“我觉得画背面的字在哪里见过。”习鸿宇这话说了不下十遍,“是真的。”
对上邱芮怀疑的眼神,他补充道。
那印象其实很模糊,就好像他来过一样,邱芮说他是这会成了纸人,所以窥探到了一些纸人的记忆。
“要是真能看到就好了。”
习鸿宇叹了一口气,这样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去找起火的东西。
终于,他在供桌底下扒拉出几支残留的火柴,不知道多少年了,上面摸起来还有有点潮湿,不懂能不能点着。
“你行吗?”
说实话刚准备要烧祠堂的时候,邱芮有点担心习鸿宇。
他现在看起来也跟纸人一样,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人给点着了,别说跑了,能直接留在这里给他们做伴了。
两人商量过后,放火的重任落在邱芮身上。
他们就着地上的干草捆了一个简易火把。
陈年的火柴不容易点着,邱芮划了好几下才起了火星,白烟绕着干草,瞬间就将两人的脸照得通红。
她赶忙往门外一丢,那些纸人也不跑,定在原地。
霎那间火光冲天,绵延数里,长街灯火通明,映着残破的祠堂。
眼前的景象终于与画上的橙红重叠。
那坠了满街的灯火不是在祈福。
是被点燃的、烧了一整晚的旧祠堂。
月亮在火光中坠落,天幕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座纸扎的小城被火裹挟着即将消亡。
越来越多的纸人走出房门,聚集在祠堂门口。
“那些纸人,是不是要长出脸了?”邱芮犹豫着,纸面上的起伏隆起了五官,有些被烧透的地方,带着灰往下掉。
他们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是他们。
是闵舟子。
是文峪、文山。
是住在文公馆里的每一位。
他们挣开白纸的束缚。
少顷又被火舌吞没。
循环往复,直到祠堂开始崩塌,远处天光大亮。
两人不再有逃不开的情况,四周辽阔,任何方向都是坦途。
“走吧。”邱芮说了一句。
“往哪走呢?”
“前面吧。”
前面还有没灭的火,洋洋洒洒开出一条往前的路。
灰烬上带着没有熄灭的火星,在擦过他们身侧时,两人听到了一声,“谢谢。”
光笼罩着他们的身体,无数张与他们一致的脸飞快后退,或哭或笑,最终都碎在泥里。
来年风一吹,又是草木葱茏。
邱芮再睁眼,依旧是那间画室。
窗户没有关上,放进了微凉的晚风,眼角被风吹得竟然挤出了几分湿意。
小镇坍塌的一刻,太多情绪冲进她的脑子里。
她像一个容器,经年累月的记忆翻涌、交杂,她看见眼前一幅幅画有了新的变化。
某年冬天,文公馆前,一群人端坐成排,中间的老人抱着一个婴儿,画上注有舟子。
草木蔓发,牙牙学语的婴孩扶着树干,想去抓住新开的迎春花。
荷花又开一轮,青草池塘,绿树浓荫,娃娃拽着风筝,穿过了夏天。
落叶归根,孩子趴在坟前,手里的笔没有停下。
【文公馆里寒来暑往,总会遇上一些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年夏天,岛上又来了一群人。
“还没到嘛?”这林子很密,脚步一抬就是些沙沙声。
邱芮踮着脚尖,那头的树梢已经染上一些橙红。
鸽子成群,在天边打了一个转。
他们这回定的是一间山顶的房子,等几人到快到山顶时,晚霞已经横过头顶,铺满天际。
“好美啊。”邱芮抬着头,天空橙红得像是稀释过后的血液。
“台风前的天都美得很。”宁开霁拎着东西从她旁边路过。
他们在客轮上才突然得知海上会有台风的消息,岛上都要停航,所以他们去山下囤了些东西,准备应付过这些天。
“好好的居然遇上台风了。”
邱芮没了兴致,收了手机,闷头往前,一时不察,直接跟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摔得比她还惨,黄符纸钱掉了一地,有些个蜡烛还滚到邱芮脚边。
“婆婆你没事吧?”
邱芮反应慢了几步,老婆婆已经被他们几个给扶起来了,她赶紧拢了地上的东西往篮子里一塞,拎到老人跟前。
老人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皮,“又回来了。”
她穿着件红色的新褂子,一双手像干枯的老树皮,动作却敏捷地很。
邱芮只觉得手指被什么东西划过,手里一轻,那篮子已经回到老人手上了。
“婆婆你要下山嘛?”
婆婆没领情。
几个脚步的功夫,林子就把她吃透了。
“她走路怎么没声呢?”习鸿宇觉得怪,他这一踩就是一段白噪音的。
等到山顶时,人都开始发困了。
不过这困意也没能持续很久,就被前边人的尖叫给吵醒了。
“谁在这门口烧纸的。”
大门正前方的空地上,推着还没燃干净的灰。
几张黄纸被吹到院子里,上下飘曳的,映着墙上枯死的爬山虎,真有点鬼屋的意思。
“刚才那个老婆婆就是来着烧纸的?”宁开霁猜测道。
这条山路走到底,就这一座建筑。
刚上岛时他们也听说到七月半这天,会有祭扫的风俗,没想到现在就遇上了,还是在家门口烧的。
“要不然把这堆东西清了?”
几个人看得都不太舒服,尤其是邱芮,她到现在还想着刚刚手上怪异的触感,原来人老了,指甲竟然会如此坚硬,像刀片一样。
清理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这家人他们打听过,也没什么亲戚,“怎么就跑这来烧纸钱。”
“烧给孤魂野鬼吧。”习鸿宇顺口附和道,话刚说,头上就被人敲了一下。
“我们晚上还要住这呢。”
陶悦拎了东西往里面走,一边小声说,“邬淮是不是不大对啊?”
从下客轮开始,他就奇奇怪怪的,一副不太想跟他们走,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这会人先上了楼。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从院子里只能望见一块深色的玻璃。
“你别说,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说起这话,宁开霁也能插上一两句,他手肘现在还觉得有点疼,就早晨被推搡到椅背时候磕的,现在都已经青出一块。
这会晚霞已经散了个干净,天边堆着云,底下树影漆黑,还有不知道哪个方向刮来的灰,飘进院子里,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七点了吧。”
宁开霁抬头看着顶上的钟楼,被夜色挡着,看得不太明晰。
他们进屋时,陶悦刚放下电话。
“是管理员打过来的,说晚上可能会下暴雨,让我们注意点关上窗户,他还说,岛上这两天信号可能会不太好,让我们遇到了别太着急。”
“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邱芮摇摇头,谁能想到出来玩一趟,还能遇上这种事。
几个人分头检查了窗户、电源,又把院子里容易被风刮跑的东西提前收了起来。
“那边的几扇窗玻璃都有裂缝。”宁开霁转了一圈,只能那拿胶布简单对付一下。
“希望今天晚上不会给风刮没了。”
厨房里飘出来了饭菜香。
“舟子呢?”
许昕然分好碗筷,抬头看向楼梯口,一截白裙子慢悠悠飘下来,睡久了有几根头发翘在后脑勺的位置。
“都不先理理头发。”许昕然顺手给她抚平了。
邬淮跟在舟子后面,一张脸煞白的,在许昕然眼里,人就是飘进餐桌的。
雨噼里啪啦敲着窗户。
本来燥热的天气,雨一下,空气都潮湿起来,比雨天更烦的是四处乱飞的虫子,一个劲往亮的地方撞。
邱芮只在窗前站了一会就受不了了。
这东西太多了,密密麻麻得还能往各种缝隙里面钻。
“你们谁的东西?”
习鸿宇一手拎着裤腿,外边风大雨大,出去一圈人都要湿透了。
他丢了一个快递在桌上,“丢在门口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说没有。
“这上面写着文公馆收。”
宁开霁翻过包裹,上面的墨迹被水晕开,只能依稀辨认出个文来,“没人姓文啊。”
这话说完,连“死”了一晚上的邬淮也有了动静。
“打开看看嘛?”
几个脑袋围着包裹凑了一圈,宁开霁拿起剪刀,划开箱子上的胶带。
包裹跟泥塘子里捞起来的一样,软趴趴的,里面装着一件白裙子。
宁开霁想也没想,把东西拿了起来,从腰往下,一溜的深褐色印记,皱皱巴巴的。
“这不会是是血吧。”邱芮盯着那滩痕迹,明明干巴了很久,但莫名给人一种湿润感。
“真吓人,谁好好的给我们送这种东西过来。”
邱芮搓着手臂,一堆的鸡皮疙瘩。窗户还漏着风,浑身上下都有点被恐惧浸满了。
“这底下还有一张纸。”
习鸿宇拿起纸条。
灯摇摇晃晃的,不稳定的光源落在他身上,落在邬淮眼里,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人沾血的模样。
“下一个会是你吗?”
他的声音平而低沉,一字一顿地往外冒着话,在话音落下的时刻,视线直愣愣地抬起,盯着前方的人。
邬淮瞳孔猛地扩大,惊惧在一瞬间掐住了喉咙,
她死的时候,穿的也是同样白裙子。
他脑子里想起了另一幅画面,血从腰腹的伤口流出来,混杂在地上。
雷电接替了顶上的灯光。
客厅瞬时又变成了昨晚的模样,四处都是血,到处都是人。
一双双眼睛对着他。
了无生气。
怎么还会是七月半。
邬淮脑子里多了很多混乱的记忆,他好像死过了、又回来了。
杀了人、又被杀了。
他踏上过返程的客轮,又被同一艘送回原处。
他们这群人来来去去,好像从来就没有走出过文公馆。
他是第几次回来了?
混沌的脑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劈开。
邬淮有一种感觉,明天还会是七月半,他得留点东西下来。
“对,留点东西。”他跌跌撞撞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
脚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这又是怎么了?”宁开霁被推倒一边,一头雾水的,这日子可能是真的很适合撞鬼。
“要不然打电话问问管理员,也许他知道这东西哪来的。”许昕然今天也穿着白裙子。
“这都拆开了。”
虽然话这么说,习鸿宇还是提起电话,可惜电话是个哑巴,信号几乎没有,“这电话打不通。”
“那我们岂不是要成孤岛了。”邱芮看他挂了电话,外面风雨大了很多,敲在地上的水声有种延绵不绝的感觉。
有了最开始管理员的提醒,几个人并没有很慌张。
宁开霁甚至还有心思打趣道,“一般这种天气,外面都能有个人淋着雨来敲门,浑身湿哒哒的,问能不能借住个一晚的,然后这屋子里的灯一灭。”
似乎配合着他的话,头顶的吊灯适时闪烁了两下。
许昕然连忙叫他别说了。
“你别吓她了,应该是电压的问题,这里的电路用了很多年,有时候就会这样闪的。”
舟子牵着她的手安慰道,因为感冒的缘故,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哑意,讲了没几句就开始偏头咳嗽。
她生得白,这会又添了几分倦怠的病气,真有一点让人见到亡魂的感觉。
邱芮觉得自己也是病了,这半天的功夫,看谁都觉得有几分怪异。
倒是陶悦这会很安静,侧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公馆的灯是老式苍白一挂的,往人脸上一打,沟沟壑壑落在脸上,像是照上了另一张脸的感觉。
她盯着前面的几个人,声音压得很轻,“你们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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