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尊处优不可一世的跋扈了一辈子,换来的是老父亲伏首躬身请罪,是那一个他尊崇仰望傲骨嶙峋的左公卿父亲,就这样的把直了一辈子的腰折断在了自己的面前。
严卓律只觉得一片天昏地暗两耳嗡鸣声不止。
他不懂。
他实在不懂。
明明眼前只是一个女子,只是一个偏远小国的公主,何以由他们泱泱大国如此伏小做低,便是国中最受宠的七公主丹绯也从来不至于让父亲这般的侍奉。
严方拱手道,“犬子无教,是我这一个当父亲的多行在外没有管教好他的失职,实在愧颜殿下。”
马车巍然不动。
随侍的近身围车抽剑亮刃,面上的怒气未有消减丝毫。
姒月说,“严大人何来愧颜?本宫却是羡慕严大人,生子二十余载,令郎却依旧有如此垂髫赤童的率真心性,可是世间罕得一见的奇才,一时间倒是让本宫想起了巨鲸国的鲙鋆,故人之性,也让本宫见到四公子觉得亲切了几分。”
姒国地处偏壤,国土不大不事生产,但却是一个坐拥遍地铜、铁、锡矿山的兵器强国,百年之间国中更是催生了这一片土地上最高的冶铁工艺,与此同时也是最早投身开研制作火器的国家。三年前,巨鲸国鲙鋆来访姒国对母皇姒白无礼,举国攻伐,一场火器交战之下几乎覆灭了整个巨鲸国。
马车里的声音是平静的,严卓律听不出她的话中之话,甚至于连听语气也窥探不大出来对方现在的喜怒,但严方却是听得背脊一阵生寒。
严方躬身长揖,“犬子贱身,万万不敢与鲙鋆亲王相比,垂听贵主教诲,过日臣下定会将这畜牲送去书院重修教礼。”
严卓律听到这里脸上是一片生如死灰的表情。
姒月道,“严大人是儒师出身,令公子想来往去迦罗院精习他日也有大才之造,还望公子学有所成之后能广济一方百姓,如此,本宫也是心生欣慰了。”
佛寺?
迦罗院?
严卓律听到里瞪大了一双眼睛。
严方长身一礼,道,“臣下感激贵主对犬子的悉心教诲,日后定当送这畜牲往去迦罗院严加管教,不负殿下所望。”
严卓律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严大人有礼了。”
马车那边又传来了那一个声音,轻淡的却是无形的利刀,“春醒之时,正适踏春赏花之时节,本宫初来乍到还仰赖严大人带路丰水镇,看一看春种破土之景罢。”
“……”
山野中的莺啼声正新,远远的就能听到田垅上耕牛的哞声。
春日里多雨水,前日里丰水镇便下了几阵的雨,连带着现在空气中与草木上还有着泥土的湿气。已是四十七岁的吴粟正在与村镇中的几个壮实黝黑的青年一同选种,脚边的黄狗正伏在地里晒着太阳。
像是突然觉察到什么。
那一只假寐的黄狗抬起了头来望去,“汪!汪汪!”
有一个扎着双丫的小女孩跑了过来,“爷爷,爷爷,严叔叔过来了,还带着好些个人一起。”
“哦?”
吴粟顿了一下,“可是鲁崈公来了?”
将手上选好的粮种连带着新取的禾苗分发了下去,安排了那些个壮实的青年早日耕作农事,等一切忙一段落后吴粟站起了身来正准备迎客,果不其然看到严方与鲁崈公走了过来,倒是让他意外的是随行的竟然还有魏珩。
吴粟心有奇怪,“魏将军今日来见老身可是有什么事?”
魏珩摇头,“黍粟公不必在意,我只是陪侍。”
吴粟走前了几步向严方与鲁崈公行礼,“听闻二人几日去了九华山春猎,原以为还要上一些时日,不曾想两位回来的这般的快,舍下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几位见谅。”
严方拱手说,“数日不见,不知近日田里的农事准备的如何了?”
吴粟说,“仰赖左卿公助力,一切安好。”
鲁崈公拱手,“叨扰了。”
吴粟道,“远来是客,还请上坐。”
说着招呼小丫头去多搬几把椅子过来,小丫头倒是乖顺听话,跳下来一溜烟的就跑去搬椅子。吴粟正准备请几人进来,却见他们没动作,等着一会儿见着后边还停着一辆马车,又望着从马车里头走下来了两个女子。
吴粟转念一想明白了,但心里还是有些吃惊,忙走去了几步迎接,“严大人前日里告知我说会有一国公主亲身前来拜访,这事竟然是真的?我原只当他是戏弄于我,乡野穷困之地,公主千金之躯过来如何使得了?”
严方经了早日的事情,心下是有苦说不出,“我如何敢拿公主的事戏弄于你。”
姒月说,“是本宫有事请教,今日冒昧过来叨扰先生了。”
吴粟惶恐连道,“不敢当,还请公主不吝指教。”
姒月说,“如此,本宫先谢过黍粟公。”
吴粟道,“请公主上座。”
姒月颌首。
丰水镇是定安城外的一座僻壤的地方,也是吴粟近年新选种的地方。连年多雨水,田地低洼的地方积得不少的水,连带着路也变得泥泞难走非常,即便姒月此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穿了一身轻简的便衣,但踩过去的时候缎鞋已经粘了不少的泥。
更别说一些青苔板上的路面打滑非常。
跟在一旁的魏珩一向寡言,却是注意到了她有停缓脚步。
转头望过来。
看着她低头正试探着踩在光滑的苔板上。
魏珩迟疑的伸出了手想要搀扶上她一把,姒月抬头,正看到有一只手停在了自己的面前,看着魏珩斗大个块头正站在那里恭侍着,便很是自然的伸出了手,只管将他当做了侍从,搭了他一把手走上来。
吴粟见她这般过来,心里头也是紧张的,再三说道,“地面湿滑,公主还请当心一些。”
璩英看了有一会儿,觉得前面全没有自己的人也是不大方便的,便与景霞说了一声从后面攀赶着走在了公主的前面开路。
魏珩托了她走了几道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姒月是从来没有来过这般的田野山路,是全然的不会走山道,每一步都低着头下的格外的谨慎怕打滑。看她走的艰难,几番想要提出来自己可以背她一程,又实在觉得有些唐突,只得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慢些。”魏珩低道。
姒月颌首,借着他的力走了上去,见自己几番用力对方托着的手都稳当的纹丝不动,不由得抬头望了他几眼。
吴粟将一行人领到了自己的住处,不比国都城里大宅的繁闹富丽,只看着眼前是一方山林层竹翠叠下座落着一间茅舍,确实是有一些的简陋,但也收拾得干净,篱笆一放下,里头的另一只大黄狗就叫了起来。
小女孩见着将大狗牵去了另一旁。
“六娘,有贵客来了,沏一壶茶来。”吴粟叫唤了一声。
“来了——”
茅舍的帘子被掀开,只看着有一个年约三四十的慈容妇人端着已经沏好的茶盏走出来,旁边还有贴心的准备了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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