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野到东京市区的高速像一条被烈日晒得发亮的钢索,把群山和钢铁森林串在一起。车窗外的景色一路从苍翠变成灰白,再被阳光镀上金光。三个小时后,傍晚的夕阳正好悬在杯户酒店顶楼的玻璃幕墙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放好行李后,他们的第一站潦草地定在了东都铁塔。
工藤新一已经不怎么掩饰自己对东京的熟悉程度了,一路上除了偶尔的故乡情结外一直兴致缺缺——特别是东都铁塔。
“好漂亮啊!”诸伏景光则是第一次登上这儿,被诸伏英拓抱着,用望远镜四处张望着东京的夜景。
诸伏高明也站在落地窗边:“火树银花晚自开,流光溢彩扮高台*。东京的夜景,名不虚传。”
工藤新一斜眼瞧他——高明哥真是对古文好执着啊——又疑惑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都在这儿经历过好几次枪战、炸弹了,看到此处,大脑自动浮现出赤井秀一的狙击镜、琴酒的直升机旋翼、还有那次差点把塔尖炸成烟花的水银汞柱□□。工藤新一对东都铁塔——尤其是晚上的东都铁塔——实在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好印象,只有满脑子实用主义。谁都不会对让自己挨了一顿枪林弹雨、炸弹惊魂的地方抱有浪漫的想法吧?
总之,根本就欣赏不来。
第二天开始,他们就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逛。除了有些十几年后被拆除的地方还能让大侦探感兴趣瞧瞧,其他地方他大多都觉得无聊——或者说,都曾经或未来成为过案发现场。
水门桥下的水泛着铁锈色,桥墩上贴着几年后才会被雨水泡烂的寻猫启事;杯户美术馆前,工藤新一看着一块空地,想到了不久后会在此修建的抽象派雕塑;米花中央公园的喷泉刚修好,他绕着池边走了一圈,确认未来某具尸体尚未浮在这里;图书馆里,他看着人来人往的电梯间,总忍不住往轿厢的天花板看去。
“啊——好累。”傍晚,诸伏加奈瘫在长椅里,把地图盖在脸上,“妈妈申请明天休息一天。”
“附议。”工藤新一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冰可乐。
日头东升西落,又是一天悄然滑过。工藤新一在书店发现了新名任太郎出版的推理小说,本着复习经典、争做老粉的心思买了一本,熬了整夜没睡阅读完毕。午后的阳光被酒店纱帘筛成柔软的淡金色,斜斜地铺在工藤新一那张乱糟糟的床上。他迷蒙地睁眼,手表上的指针已经转到了下午一点。
“欸,新一醒了?”诸伏加奈和丈夫刚好走过他们的房间,看见工藤新一难得孩子气地蒙蒙地坐在床上,“饿不饿?都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起来去楼上的自助餐厅吃点东西?”
工藤新一揉了揉满脑袋乱发,有点不好意思:“我睡了这么久啊……叔叔阿姨还没吃饭吗?”
“没有呢,”诸伏英拓回答,“正要去吃。新一一起来吗?”
“啊,当然。我马上就收拾好!”工藤新一翻身下床,拿出了高中那会儿、早上快迟到的架势,飞速地洗漱完毕。他本来打算随便穿点休闲衣物就算,斟酌片刻,还是把那些小道具都揣在了身上。
还是有备无患吧——毕竟如今,在这座熟悉又危险的城市里,可没有服部的摩托、没有降谷先生的RX-7,更没有赤井先生的狙击枪随时待命。
“对了,加奈阿姨,景光和高明哥哥去哪儿了?”工藤新一有点疑惑地问。
“啊,他们啊,景光说要去公园玩,高明就陪他去了。刚刚还打电话来说是随便找了家拉面店吃了晚饭,还要再玩一会,据说是交到了一个新朋友。”诸伏加奈笑容满面,“景光玩得超开心呢——好像在玩踢足球,新一一会儿去找他们吗?”
“啊,那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们。”工藤新一说,然后随着诸伏夫妇的脚步进入餐厅。
“新一喜欢足球吗?我看你前几天颠球颠得很熟练。”诸伏英拓问。
“当然喜欢。”一提到足球,小少年眼里都亮着光。
“景光一直踢得不太好呢,新一一会儿可以去气气他。好了,吃饭吧,勤拿少取。”
“嗯!”
杯户酒店的自助餐饭一如既往地美味,工藤新一饿狠了,吃得比往常多很多。饭后,他拍着自己好像鼓了一圈的肚子,瘪起嘴。
啊,看来一时半会是踢不得足球了。
诸伏加奈看他自己拍肚子拍得生无可恋的,忍不住笑了:“新一变成圆滚滚的小足球咯。”
“——哪有嘛。”
“不如这样吧,你也消消食,”诸伏英拓也笑着,“跟我们一起去旁边那家银行取些现金出来怎么样?”
工藤新一点点头。
杯户银行就在酒店斜对面,步行不过五分钟。温热的阳光普照大地,把人行道照得暖融融的。
这家银行已经十分先进地换上了感应玻璃门,那门无声滑开,冷白的灯光映着大理石地面,如同一波结了霜的湖。大厅里回荡着轻缓的钢琴曲,空气里混着新钞的油墨味和中央空调淡淡的氟利昂味道。
两大一小并排走进银行大门,工藤新一本来低头回味着昨晚新名任太郎小说里的推理情节,以至于当那一缕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香水味擦过鼻尖时,大脑先于意识拉响了警报。
他猛地扭头。
“新一?”诸伏加奈疑惑地看他。
工藤新一慢慢收回目光,跟着诸伏加奈走进银行大厅。但他的神情依然严肃,余光仍然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临近打烊,柜台只剩两个窗口亮着灯。等候区的沙发空了大半,一盏低垂的吊灯把光切成安静的菱形格子。工藤新一坐下,神色慢慢放松下来,坐在沙发里回想着刚刚那个女人的样子。
虽然戴了帽子和墨镜,但是帽檐下发丝的颜色和长度以及肤色、体型,步态……分明就指向了那个人。
可是她或者他们,现在来日本做什么?这个时间段……
念头尚未收拢,一声巨响骤然撕破大厅的钢琴曲——
“砰!”
卷帘门以蛮横的速度坠地,锁舌咬合的金属声像巨兽阖上獠牙。尖叫、哭喊、脚步杂乱,所有声音在瞬间炸成一锅滚烫的铁水。
四个黑色头套,四把黑洞洞的枪。
工藤新一弹起身,几乎在同一秒横跨半步,把诸伏夫妇挡在自己单薄的肩线之后。
四名劫匪把前来银行办理业务的顾客都赶到角落里蹲下,收了每个人的手机后留两个人看守着,剩下的两个人则指着银行经理给他们打包钱票。
高瘦的劫匪把步枪往柜台上一拍,金属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裂响,像一把刀划开了本就脆弱的静默。枪管在灯下泛着冷硬的幽蓝,微微晃动,映出经理惨白的脸。
“劝你识相点,”他压低嗓音,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的冰碴,“不然——”
尾音拖得极长,却不用补完。银行经理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到鼻尖,悬而未落。他双手抖得几乎捏不住钞票,崭新的万元纸钞在他指间发出“哗啦啦”的颤声,他机械地把钱一沓一沓塞进黑色旅行袋,每塞一沓,袋子就沉一分,他的肩膀也跟着塌一寸。
剩下的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顾客们旁边,枪托抵在腰际,头套下的眼睛像两盏幽暗的探照灯,缓慢扫过每个人的头顶。蹲在最外侧的老妇人抱着手提包,低低的啜泣声被她自己死死捂在掌心,只剩肩膀一抖一抖。
工藤新一蹲在人群里,假装害怕地揪着诸伏英拓的外衣,实则目光不断扫视着那四个劫匪。
四个劫匪,其中有一个体型较胖。看他们行动的流程,应该至少有一个人擅长策划方案。按分工看,老大应该是那个穿着黑色牛仔布料外套的高个子。
不过……二十二年前的东京、临下班的银行、四人组、有周密计划——他几乎要苦笑起来:来度个假都能赶上“历史现场”,简直像被时光踹了一脚。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倒也方便了。
身旁一位白发老者抖得厉害,拐杖“哒哒”地敲着大理石。工藤新一轻轻伸手,扶住他的手腕,顺势把身体又往角落里缩了半尺——那里灯光最暗,监控拍不到、劫匪也看不清。
他动作极慢,像一条无声滑行的蛇。右手探进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边缘。他慢慢挪到诸伏英拓身后的角落里,小心地掏出那部二十二年后的红色手机。他早在长野的时候就重新买了一张电话卡替换了手机里不能用的“未来号码”。佐佐木警官送的白色翻盖机早被劫匪收走,可他们没料到,这小孩子身上居然还有第二部手机。
诸伏英拓的背脊微微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工藤新一用极轻的气音“嘘”了一声——像吹灭一根火柴。男人僵了僵,终究没回头,只是不着痕迹地展开手臂,替他挡出更隐蔽的角度。
这部手机是他还当“江户川柯南”时“工藤新一”的那部,为了隐蔽额外请阿笠博士做了静音处理,而且二十年后的触屏手机,也不会有按键出声这种容易被发现的情况。
但工藤新一没办法直接报警,现在的日本,报警只能打电话,先不论警方接线员的声音会不会被听到,现在这种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根本没办法亲口说出所处位置、抢匪情况。
于是他转而点开短信界面,输入了他小时候熟知的一串数字,打了劫匪数量、人质情况、武器情况,顺便把他认出来的那四个劫匪的姓名也打上去,落款则填写了银行的名字。
点击发送。
莹莹的屏幕上,收信人那栏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工藤优作。
信号条闪了两格,短信化作微不可见的电波,穿过卷帘门的缝隙,飞向夜色——夜色中,工藤优作辞别剧组员工正在往家走。他的新书就要改编为剧本拍摄,为此,这几日他一直与几位编剧相约改稿。
这是他第一部被改编为剧本的小说,他事业的新阶段,容不得半点马虎。
工藤优作在日暮的街道上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他心里还卡着一句台词——那句台词像鱼刺,卡在角色的喉咙里,也卡在他的。他低头走路,皮鞋跟敲击人行道,节奏和脑海里未完的剧情重叠,像一种无声的排练。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把他从思绪中拽离。
私人电话来信?
他把公私分得很开,私人电话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号码。他点开短信,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来消息,他对这个号码毫无印象,对方却清晰地写出他的名字。
而且这封短信的内容……
“To工藤优作:
四人,□□*2,马卡洛夫*2,三十人质,西北二看守。暗影计划师叶才三,其余三人与叶异心,龟田照吉、蟹江是久、鲸井定雄。速报警。
by东京杯户银行”
工藤优作的脚步在斑马线前停住,红灯的数字一秒一秒往下掉,映在他反光的镜片上,像倒计时。他抬手扶了下镜框,指腹在“暗影计划师”四个字上轻轻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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