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元日江都城中虽也热闹,但到底外患未除,边境战事连连,各家亲族也难免有一两个子弟在军中效力,是以繁华热闹的表象下,始终绷着根惴惴不安的弦。
但今时不同往日,大俞内安外定,时和年丰,百姓们脸上笑意也更为真挚热烈,手舞足蹈地庆贺着新岁到来。
裴敛牵着姜泠在热闹中穿行,途径一处灯笼摊时,察觉牵着的那只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裴敛心领神会,停下脚步,朝她问道:“喜欢哪个?”
其实对彩灯一类事物,姜泠从前没什么兴趣,但许是被此时此刻氛围感染,亦或是有裴敛在身边,她也不必再去计较这灯笼是否华而不实,全凭本心喜好。
她虽性子内敛,但到底仍是个不足双十的年轻女郎,又怎会不喜欢这些漂亮华丽的物什呢?
裴敛揣度着她的喜好,拿起一盏花草灯与一盏鲤鱼灯,笑问:“更喜欢哪个?”
姜泠眉眼弯弯,略作思忖,点了点那鲤鱼灯:“如此良景,还是鲤鱼灯更热闹吉利些。”
小贩见状赶忙附和,欠身捧场道:“夫人好眼力,元日新春自当配这鲤鱼灯,恰是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话是好话,但姜泠却没顾着听他说什么好兆头,满脑子都是小贩说得极为顺口流利的“夫人”二字,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比较裴敛则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他将鲤鱼灯交到姜泠手中,随后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灯笼摊上,神色比方才还要欢愉。
“就要这个了。”裴敛朝小贩道了句,拉着姜泠继续往前走。
看着那锭亮澄澄的银子,小贩大喜过望,朝着二人逐渐远处的背影,高声说着一连串的吉利话。
什么郎才女貌,百年好合,伉俪情深,可谓信手拈来。
可姜泠却越听脸越红,只能看着自己鞋尖,一言不发。
裴敛自然知道她在情感一事上慢热且脸皮薄,却又尤爱看她害羞的模样,遂捏了捏她的手,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姜泠闭了闭眼,假装没听出他言语间的笑意,岔开话头道,“你方才给的那锭银子怎么着也有十两,纵是买下那整个摊子也绰绰有余。”
裴敛阔绰是毫无疑问之事,但她从前捉襟见肘惯了,难免也有些肉痛。
谁知裴敛却不以为意,轻笑了声,一句话就又将话头转了回去:“无妨,只要夫人喜欢,百两千两也值得。”
“你……”
姜泠彻底语塞,红着脸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正腹诽着从前倒没看出来,裴敛竟如此直白厚颜,就见身侧之人终于停了脚步。
“到了。”
姜泠抬头看去,才发现浮光塔正矗立眼前,在雪天中散发着绮丽华美的光晕。
她偏过头,看了眼裴敛。
既已走到此处,她自然不会猜不到浮光塔就是裴敛所说要带她去的地方,只是不禁为自己与他之间的默契而生出一丝满足。
此前在马车中远远瞧见浮光塔时,她就在想站在高处俯瞰江都城该是何等壮观。原以为今夜无缘领略,却不想裴敛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一般,领着她径直来了浮光塔。
而当她与裴敛当真站在塔上时,却一时顾不上欣赏风景,只觉腿软得厉害,心肺也似火烧。
这一路上来属实不易,终于只剩两个台阶时,她却再没气力,扶着栏杆喘得厉害。
裴敛站在阶上等她,鼓励般朝她伸出手,笑问道:“可有后悔方才不让我背你上来?”
在塔底时裴敛就提醒过她要到塔顶须得费些功夫,问她可要让他背着上来。但姜泠向来凡事亲力亲为,权当体验,拒了他这提议。
但眼下她确实有些后悔。
她将手放到裴敛手中,借着他的力才终于走完最后两阶,扑在裴敛怀中喘得厉害。
裴敛轻拍着她的后背,抱着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裴敛支着她的肩,往后微微退了半步,打量起她的面容来。
片刻前他就注意到了,因为累极,姜泠脸上一片霞色,额上还有浸出的细密汗珠,唇瓣微张,吞气吐息间泛着淡淡一层薄雾。
这模样甚是动人,比她所穿的杨妃色霓裳还要艳丽。
高处不胜寒,裴敛不动声色替她拭去额上鼻尖的细汗,这才让开身,让姜泠看清了眼前场景。
可最先映入眼帘的并非万家灯火,而是如锦绣铺就满地的花海。
妍丽芬芳,花香四浮。
有热烈明艳的红梅,清冷凌冽的腊梅,素雅别致的幽兰,甚至还有本不当季的杏花海棠,繁复多样,直看得姜泠眼花缭乱。
她被这满层楼的繁花包围,惊喜万分,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裙摆拂过花瓣,如同翩然落世的仙子,如梦如幻。
花海如画卷,却是她为此情此景绘上触人心弦的色彩。
裴敛静静看着,不禁意动,缓步上前,大掌扶上她的后腰,促使她直视着自己,而后柔声问道:“喜欢吗?”
那双本就如月澄澈的眼中此时此刻囊括着他的身影,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喜欢!”
姜泠点头,因为太过欢喜,连声线都不如平时沉稳,语调格外轻快。
裴敛心头那点顾虑才终于散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稀世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磕了。
“你曾说过,你想要的生活里得有鸟鸣,有花香,看百帆乘海,青峦覆雪,阅千尊山,踏万里路,最为重要的,是有自由。”
“这些我都记得,总会让你一一实现。”
姜泠贴着他心口,静静听着仿佛从他骨肉中传来的低沉嗓音,一时分不清那急促心跳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那是端午时她在玉堂宫中随口说过的话,他竟然……
一字一句,都记得。
心中难以置信,随即却又被如暖泉般的心绪掩盖,化作一汪春水,无休无止。
她喜欢花,可更喜欢的是眼前人。
她回抱住裴敛,沉默良久,满腹言语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说句谢谢,却又觉着过于生疏。
但裴敛本也无需她说什么,更不想听她一本正经地道谢,只需如眼下这般,从她的拥抱中,读出与他不相上下的爱意,就足够了。
他又牵起她,往早已命人在栏边布下的长案软垫走去。
高处风大,裴敛扶她坐下,替她将大氅兜帽系带系紧,往她膝上铺了层绒毯,又往红泥小炉中添了炭火,这才在她身旁落座。
姜泠目光一直追随着裴敛,看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直到与他并肩而坐,才靠上他的肩头,看向远处。
此时正是江都城一年之中最为动人的时刻,四处张灯结彩,弥漫着欢声笑语。
晶莹剔透的雪花簌簌下落,一盏盏祈天灯却连绵不绝地在夜空中升腾汇聚,如同蜿蜒绵亘的天河。
姜泠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掌心微凉,心底却暖意融融。
她正凝神看着手中雪花,却忽而想起一事来,收了手,问道:“当初那封信,你分明誊抄了一份送去了宜春酒坊,为何不与我说?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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