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阳乃是北境之城，虽已过了最冷的时节，湖水依旧寒意刺骨。苏等霏被寒水侵体，不禁紧紧环住双臂，嘴唇止不住地发抖。
柳雾观从王宜爱手里接过绞丝白雪鹤氅，修长的手指绕过脖子柔顺地系了个结，拢了拢雪白的狐狸毛领。
他一改平日的凛若冰霜，故意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轻声道：“寒气袭人，苏姑娘还是披上这大氅为好，莫要着凉了。不然苏尚书该心疼了。”
见端王对苏等霏如此关怀，王宜爱不禁掩唇一笑，心里暗暗嗟叹心如铁石的端王竟是个深藏不露情种。
父亲之前常说柳氏出情种，但梁帝分明对自己的原配宸妃那般无情也常年不去后宫，不像情种倒像是苦修的和尚，如今见了这端王才知道父亲所言非虚。
她扶正头上繁重的发钗，凤眼一翻，故意捏着嗓子，尖声尖气道：“端王殿下还真是关心苏姐姐。这端王妃都还在呢，就不顾寒冷亲自为苏姐姐披上大氅。不过苏姐姐蕙质兰心，不像有的人粗莽不懂规矩，谁看了不喜欢？
苏等霏铁青着脸，瞄了一眼王宜爱。大氅似千斤重的铁索，捆在身上不自在。她想要脱下大氅，不知所措地望向晏辞君。见晏辞君微微颔首，她才拢紧大氅暖和暖和。
王宜爱全然没有眼色，还以为苏等霏是怪她的话还未能刺激到晏辞君，连忙再次推波助澜。
“你们又是青梅竹马，自幼便互通心意。我可是记得去年元宵节，陛下也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端王殿下可该找钦天台好好算个日子了，寻个黄道吉日就将苏姐姐迎进府作侧妃。”
王宜爱如鹦鹉般“咯咯咯”地叫，喋喋不休，听得人耳朵疼。
晏辞君往后一仰，背抵着柳树粗糙的枝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揶揄道：“王千金嘴角以前可是有颗痣？”
王宜爱被这不知所云的一问懵住了，茫然地摇摇头。柳雾观则心领神会，低头隐笑，知道这是在暗讽她多管闲事。
晏辞君直起身，垂下眼又忽地向上一挑，泛出凛凛寒光，看得王宜爱心里发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若是没有，又怎么像嘴角有痣的媒婆一般侈侈不休，着急着替人说亲？”
王宜爱像只斗败的鸨鸟，心里气呼呼地却不敢同晏辞君叫板。装作没听见似的，拉过苏等霏的手，故作“姐妹情深”。
“苏姐姐素来心细如尘，怎会在湖边濯手竟不慎掉了进去？怕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吧。妹妹方才明明看见苏姐姐与端王妃在湖边聊些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只可惜妹妹当时正与人玩水鸦投壶，投了个“贯耳”，回头一看苏姐姐就出事了。还好没什么大碍，不然妹妹罪过可大了。”
王宜爱觉得自己此番话高明极了，她不仅把苏等霏落水一事推得干干净净还反咬了晏辞君一口。苏等霏一众人迫于琅川王氏的威势自然不敢说出真相，她以为如此胡诌几句就可让端王因心疼苏等霏而更加厌恶晏辞君。
“还是盼着殿下早日将姐姐迎作侧妃，免遭他人毒手。”
晏辞君听到此处不由得笑出了声，都不知道该说王宜爱是天真还是蠢狠。
“好啊，本王妃也觉得早日迎进府甚好。像苏姑娘这样的大善人世间少有，全无一点害我的心思，我真是巴不得同她做一门姐妹呢！就是未免太聪明了些，结交的姐妹也当真是待她以真心，情谊深厚盼着她长命百岁呢！只是苏姑娘下次酬神拜佛，盼着我早日溺死于湖中，也要先弄清楚我是不是会水。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宜爱像匹被踩到尾巴的狼，情绪激动地嚎道“我分明是亲眼见着你自己不慎掉下水的，怎么又怪到苏姐姐头上？端王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直接问问一同随侍的宫娥内侍们。反倒是苏姐姐究竟是怎么落水的，不知道端王妃你说不说得清楚啊。”
苏等霏一脸窘态，瑟缩缩地看了柳雾观一眼。
她扒下王宜爱菟丝子般紧缠着的手，面色沉沉地说道：“妹妹怎会有罪呢？你我情同姐妹，情谊深厚，与你亲近都来不及呢。不过落水一事怪不得平康郡主，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了湖里。”
晏辞君解开发带，松下满头乌发。她贴近几步，故意将头发狠狠一甩，溅了王宜爱一脸，讥讽道：“是啊，你王宜爱出身琅川王氏，怎么会有罪呢？就算是鹿，你王氏也有将之说成马的本事。”
纵使没都过几天书的人也知道赵高曾指鹿为马。王宜爱被晏辞君一嘲讽，脸色有些难看。
她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倏地高高扬起手露出洁白的掌心，欲掌掴晏辞君。
适才沉寂如一棵古树的柳雾观，突然横在两人中间，转过身去抢先一步怒喝道：“晏辞君你这个毒妇！屡次出言不逊也就罢了，竟敢陷害苏姑娘。你不过就是大燕送来求和的“贡品”。”
晏辞君用余光瞥了瞥幸灾乐祸的王宜爱，夺过内侍手里的绞丝白雪鹤氅，连着红木盘扔到柳雾观脸上。
“梁人若是都如你这般蠢钝，我大燕的铁骑迟早会踏平扶阳皇宫。到时候，大梁就和倾凤门一起深埋于尸山血海下吧。”
晏辞君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柳雾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色似皎洁如水的月光。
苏等霏急忙欠身施礼，撇下了往日里世家贵女的矜持与虚蛇，匆匆忙忙地将冗长的裙摆提起来胡乱打个结，脱下凤纹翘头履，赤着脚跑去追晏辞君，只留下气急败坏的王宜爱在岸边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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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宫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陷害落水之仇就像一扇细绢屏风隔在中间，一个不肯回头，一个不敢向前多走一步。
疾步而行，罗裙翻飞如伞。许久，苏等霏才鼓足勇气快步追上晏辞君。
她叠手于胸口，微微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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