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晏辞君年少时曾听柳雾观讲过许多遍,彼时还咂不出个中滋味。
当她踩过磨得光滑的青石砖,看着宫墙缝隙里生出的苔藓,她才幡然明了,也许死亡与殉国,是每一个和亲公主、郡主的结局,思绪不由得飘到很远处。
前尘往事已尽,繁华旧梦成空。背负着斑斑血债,惟有仇恨绵绵。
除了复仇,其他的爱恨多余且奢侈。
晏辞君跟着丹衣内侍穿过漫长的宫道,两个宫娥梳着十字髻,一身黄栌色垂髯宫衣见了她翩翩然施礼。
待晏辞君走远,两个宫娥双手交叉叠于胸前挪步行于宫道上,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今日春宴,端王妃和苏家小姐都会来。我可听说那苏家小姐爱慕端王已久,女人争风吃醋起来比话本子还精彩,这次可有好戏看了!”
“那苏家小姐因着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被陛下亲赐“扶阳才女”的名号,自视清傲脱俗眼高于顶,不是素来被一众世家小姐所排挤嘛?”
“相比苏家小姐,她们更讨厌端王妃呀。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端王大婚竟是满城飘白全无半点喜庆之色,当晚端王也是独自在书房睡的。世家小姐们都私下揶揄端王妃为只会舞枪弄棒的“无盐女”,今日可是憋着劲儿想戏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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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皇宫,浮州岛。
鱼儿拨起涟漪,湖水蘸着轻柔的柳絮穿过双孔雕花石桥向东奔流而去。鎏金的香炉内燃着幽幽檀香,一众世家小姐似星儿布于湖心亭中。
晏辞君让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等在岛外的柳树下,她独自前往浮州岛赴宴。
世家小姐中一面若凝脂的女子倚着亭柱,慵懒地撑着脸,笑看亭中几位小姐抽花笺。
她正是王贵妃的侄女,雍王的表妹王宜爱,一袭藕粉广袖云锦裙竟也较别人华贵些。
见晏辞君一身朴色青衣,她站起身硬塞过去一个白瓷碟子,居高临下道:“小宫娥,亭里的柑橘没了你快些盛来。若是晚了,掌事姑姑的鞭子我可拦不住,到时候打得你皮开肉绽,半个月下不了榻。”
苏等霏远远地就看见了晏辞君,拨开众人辟出一条道,身姿婀娜地走来。
她拉过晏辞君的手好似多亲近似的,转过头嫣然一笑同王宜爱说道:“宜爱妹妹,你当真是被风沙糊了眼了。这位可是端王妃姐姐,怎能是小小的宫娥呢?虽穿着素净些,但也颇具雁京城特有的朴挚之风了。”
其他的世家小姐见状也围拢过来,王宜爱扶着头上重重的镶翠凤钗,掩唇一笑.
“苏姐姐当真是会说话,像你这样饱读诗书的人说话咬文嚼字,最是难懂了。还什么朴挚之风,分明就是从雁京那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这些话晏辞君都不在乎。
哪怕在这样的春和景明下,她脑中浮现的也只有雁京城的漫天大雪和白草上迟迟不干的稠酽血迹。
仇恨占据了每一寸呼吸,痛苦扒烂了肝肠,所有的笙歌丝竹在她耳畔都通通成了梁军悚人的战鼓声以及风梅渡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晏辞君本就知道今日这春宴是场鸿门宴,如今她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并无多余的心思同这些世家小姐争个长短。她索性将她们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一笑了之。
苏等霏佯作愠然,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嗔怪道:“宜爱妹妹怎可如此说话?端王妃姐姐虽不受殿下恩宠,与诸位姐妹也没什么诗书歌赋可聊,但性格率直至纯至性,想必也同大家相处得来的。待会我们要比试水墨画艺,姐姐若是只精于刀戟不识书画,大可在一旁舞剑助兴。”
这一句话揭了晏辞君三处短,世家小姐们都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苏等霏这是全把晏辞君当作不识一字、不受恩宠的可怜愚妇来羞辱,临末了还要她扮作低贱的伎人舞剑供众人观赏取笑。
晏辞君方才任人调笑只是不想同她们置无谓的气,但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冷冷一笑,抽去投壶里的墨羽箭,用力往紫檀木桌中心一插。木桌陡然裂开,“轰”的一声垮作一堆断木。
晏辞君眼底如寒浆炸裂,面容凛凛,冷然道:“诸位妹妹若想观赏剑舞也是可的,只是我许久不曾练剑手生了些,怕误伤了你们。若是不慎在桃花腮雪肤上留下几道骇人的疤痕便不好了。”
王宜爱被这明目张胆的恐吓气得脸色铁青,想要上前同晏辞君争辩,仗着琅川王氏挫挫她的锐气。
苏等霏将她拉到身后,不改笑意向前一步,徐徐柔声道:“妹妹也觉得今日春色正浓宜对酒当歌,还是不见剑光为好,姐姐便同我们一起点染水墨吧。听闻令尊北州王乃是“山水圣手”,姐姐聪慧过人想必画艺了得,断不会什么都不会画的!妹妹在你面前那都是班门弄斧,还望姐姐手下留情不要让我输得太难看。”
世家小姐们也纷纷附和道:“对呀对呀,就比山水画艺吧!”
大梁谁人不知苏等霏乃是“扶阳才女”,六岁晓四书,十岁通七律,十三岁绘就的山水图让赫赫有名的大画师都惊叹连连。而水墨画中她又以山水见长,晏辞君跟她比那就是自寻死路,众人都等着看她出丑。
晏辞君见她们如此不依不饶,心中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冷笑着应承下来。
身着黄栌色髯衣的宫娥当即铺纸研墨,王宜爱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避开众人取来一块轻软的绢垫铺在最靠左的木椅上。
王宜爱走到晏辞君右侧挽起她的手,方才的不快仿佛都忘光了似的。
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一双眼,带着几分亲昵道:“左侧面湖有风,正好观赏这融融春光。端王妃姐姐就坐这边吧,我还特意命婢女铺了绢垫想让姐姐坐得舒服些。”
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晏辞君推开她藤蔓般缠绕着的手,径直走到左侧桌边扫了绢垫一眼。
一股浓重的墨汁味灌进鼻腔,阳光照拂过来那绢垫竟是明晃晃的如同会发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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