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吞噬了声音，也吞噬了时间。夜鸮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的不是地面，而是无底深渊。编剧助理——不，这个自称“徒劳者”的男人——的话语如同冰锥，不仅刺穿了她之前的全部猜测，更将她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彻底凿沉。
没有编剧。没有剧本。只有混乱的自我演化，徒劳的防御工程，以及用痛苦锚定现实的残酷机制。
他坦言自身并非执笔人，而是囚于白卷前的读者，这真相比任何编造的谎言更令人窒息。
巨大的荒谬感和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质问、所有的痛苦，在此刻仿佛都成了一个绝佳的笑话。她甚至失去了愤怒的目标。
男人瘫在沙发上，透明的灰色眼瞳重新望向无尽的虚空，指尖无意识地继续那混乱的敲击。刚才那番情绪激动的爆发似乎抽空了他，让他显得更加苍白、脆弱，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人偶。周围散落的药瓶和那本疯狂的笔记，无声地诉说着这种绝望下的常态。
夜鸮的目光扫过那本摊开的笔记。潦草的字迹和复杂的公式映入眼帘，有些地方被狠狠划破，有些地方写着巨大的“错误！”和“为什么？！”，还有一些看似冷静的逻辑推演，最终却导向令人头皮发麻的残酷结论。
这不是创作手稿，这是一个被困者疯狂的计算和挣扎记录。
她再次看向那个男人。他不再是幕后黑手，而是一个比她更早被困于此、更深知此地恐怖、并且被迫承担起“维护”责任的……囚徒。一个用疯狂和药物来对抗终极虚无的囚徒。
“所以……”夜鸮的声音干涩无比，“‘导演’……也是不存在的？是你扮演的角色？”
男人没有回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总得有个名字，让‘演员’们有个可以憎恨或期待的目标，不是吗？‘系统’需要焦点，‘规则’需要拟人化，这样才能更好地运转……或者说，延缓崩溃。”他轻轻笑了一下，比哭更难听，“一个方便的幌子而已。”
“他赐予众生一个可供憎恨的神祇，自己却蜷缩在神座之后，吞咽着维持戏班运转的苦药。”
“那扇门呢？”夜鸮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门后到底是什么？”
男人的敲击声停顿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夜鸮以为他不会回答。
“是‘外面’。”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一切’之前的样子。也是‘一切’终结之后的样子。是意义的绝对真空，是规则的彻底湮灭。我们……不过是这片真空里，一个偶然生成、又即将破裂的‘气泡’罢了。”
“守门人守的不是秘密，是……界限。阻止‘外面’的‘无’，彻底淹没‘里面’这点可怜的‘有’。”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动作间流露出一种极致的精神耗竭。
“陈默……那个变异体……他撞门的行为，不是在寻找答案，他是在加速一切的终结。他成了‘外面’伸进来的……一只‘手’。”他灰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一丝扭曲的欣赏，“而我，不得不设法……‘安抚’和‘利用’这只手。”
夜鸮想起了陈默最后那疯狂的一撞，以及门缝后泄露出的、令她彻底消散的恐怖气息。现在想来，那不仅仅是能量，那是一种……同化和抹除。
“你引导我，给我棱镜，让我看到废墟……”夜鸮的声音逐渐凝聚起一丝力量，“不是为了告诉我真相，而是……你想找一个新的‘糊缝者’？一个能帮你分担这‘徒劳’工作的人？”
男人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虚无的眼睛再次看向她。这一次，里面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辨认的……考量。
“你的‘成分’很特殊。”他没有直接回答，“你来自‘沉眠之地’，受过‘净化’，又融合了‘血髓’的亵渎力量，承载了‘喧嚣’的干扰特性，最重要的是……你的核心是那个变异体的规则悖论和无数消亡者的痛苦残响凝聚而成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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