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秋随阿黎入屋坐下,桌上四菜一汤,虽不是山珍海味,却别有烟火气。
“舅舅家条件不好,外甥将就着吃啊。”方建民有些局促地搓着手道。
“哪里,我瞧着丰盛得很,”季辞秋说着夹了块香干嚼了嚼,赞道,“舅舅舅姥的手艺真好。”
方婆听此,乐呵得向季辞秋碗中又夹了一堆香干。
“舅舅舅姥,我想送阿黎去学画。”季辞秋道,“我看了阿黎的画,觉得她很有天分,就自作主张了。”
二人愣了愣。
“她那就是随手画画,”方建明连忙道,看了眼阿黎,“你这孩子,想学同我说,和表哥说做什么。”
“舅舅,是我自己想送阿黎去的。”季辞秋打断道,“我这平时一个人无牵无挂的,送阿黎去学,看她成才我心里也欢喜的。”
“这......”方建明有些为难,“阿黎是个女子……”
季辞秋料到此,耐心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又搬出胡泽谦的例子。方建明起初还不以为意,越听越觉得有理,但又实在不好意思答应,好半天没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季辞秋看他迟疑,不由分说道。
二人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有道谢。
“无事,”季辞秋摆摆手,转移了话题,“舅舅,我方才在前院见了一约莫一丈宽的铁盆,这是做什么的?”
“一丈宽的铁盆?”方建明想了想,忽得拍手道,“你是说牢盆吧。”
“外甥有所不知,”方建明捋了把胡子,颇有些怀念道,“我们方家过去世代都在海陵以制盐为生。”
“大周的盐,有七成出自咱海陵。”方建明拍拍胸脯,很是自豪。
盐?季辞秋心中一紧,自古以来盐业于国都是重中之重,倘若扯上,只怕不是小事。她不动声色问道:“那为何后来不做了?”
方建明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海陵制盐,多取卤水煎炼。你说的那牢盆便是专用作此,在其下列灶燃薪,滚沸后即得盐巴。”
“我们家过去在海陵有百亩盐田,精耕细作,每月等着官府来收,日子过得也紧实。后来不知从何时起,这官府收盐的标准越来越高,我们亭户辛苦煎熬的精盐竟有半数不合格,全部收走只付一半的钱。”
“入不敷出,渐渐地,许多亭户不愿制盐,都跑来广陵讨生活了。”
“那现如今都是何人在制盐?”季辞秋问道。
“终归有人愿意留下的,”方建民没抬眼,夹了条水芹自顾自道,“留下的那些我没留意了,听说过得还不错。”
一番交谈后,季辞秋心事重重,吃完饭便匆匆告辞了。
她想起来了,书上关于天凤年间的寥寥记载中,有一场贪盐大案,让当朝右仆射陆定年一党倒台,九皇子叶朗也自此失势。至于后来叶朗如何继位,不知是史料丢失还是史官刻意为之,只一笔带过,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疑案。不过无需细究,其中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这场大戏的帷幕一角竟被她无意窥见,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拉开了。权衡再三,她决定先转告叶玄,探探他的口风。
铁匠铺终日环绕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乍一听,似是乐曲。肃风同之前一样,坐于店一角执着把小锤打铁,见了季辞秋,只微微诧异。“白轩兄,有何事?”
季辞秋上前问道:“肃风兄对广陵的盐业可有了解?”
肃风闻此,面上微微一动。广陵的盐业颇为发达,又利润丰厚,自是块人人垂涎的肥肉。只是那盐铁使与叶玄不交好,态度冷淡,极难拉拢。
“知之甚少。怎么了?”
季辞秋凑近,低声道:“我怀疑民间有私盐泛滥。”
“何出此言?”
季辞秋将高家酒酿的事同肃风描述了一番,“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来找你了。”
肃风将锻打完毕的铁料重新丢入火塘,站起身拍打身上冷却的铁屑:“此事先按下,待我禀告殿下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季辞秋点头应下,看来这事叶玄并不知情。
另一边,叶望正在寻船具铺的路上,葵生上前小声道:“王爷,千牛卫的人还跟着。”
叶望扯着缰绳,面无表情道:“把他们围了。”
“是。”
那帮护卫正远远跟着,一个不留神,叶望一行人没了踪影。他们紧张地加快脚步四处张望,走过一个转角,见叶望慢悠悠地骑马向他们走来。
别无他法,他们只好齐跪道:“参见殿下。”
叶望居高临下,薄唇轻启,微笑道:“本王好游山玩水,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此话一出,三人都愣了愣,庞谨埋首道:“千牛卫奉命护殿下安危,乃分内之事。”
叶望赞同地点头:“本王见你们日夜跟随奔波,实不忍心,这几日便不必陪护左右了。”
“这......”庞谨很是为难。
“无事,本王不会同肖中郎将说的。”叶望漫不经心道。
庞谨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叶望一个眼风扫来,到嘴边的话竟难以出口。
“有青戈葵生在,本王的安危还不必操心。”
摆脱了千牛卫的监视,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家船具铺,在这般热闹的集市大门紧闭,显得很突兀。
葵生拉过路边卖炭的小贩,问道:“这店何时关的门?”
“就这些时日。”那小贩似乎有所忌讳,支支吾吾不愿说。一大娘路过,听见他们的对话道:“你说这家啊,就前几天。”
“哎呦,这亏心事做多了,还真怕鬼找上门。”
“此话怎讲?”葵生追问。
“东水门闹鬼你不知道?”大娘稀奇道,“这几日,但凡同那漕船上的人有些瓜葛的,都搬走了。”
搬走了?这可难办了。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就这样掐灭了。众人都有些丧气,叶望勒了勒缰绳,低声吩咐青戈道:“去查查郭统。”他倒要看看谁能一手遮天。
——
长安,齐王府,叶玄着一身红袍,正逗着笼中新送来的小雀。自从叶望去了广陵,没了针锋相对的人,这日子是愈发无聊了。
“王爷,广陵来信。”成影进了屋,递上一卷成筒状的信纸,“白轩近日发现了些私盐的迹象,不知要不要查。”
叶玄听到私盐,正身展开信纸扫了扫,凤目微张,面上浮起笑:“查,为何不查?”
成影迟疑道:“私盐之事非同小可,背后的势力只怕不小,牵扯上恐难脱身。”
“为何要牵扯上?”叶玄仍是笑,“这不有把趁手的刀吗?”
“王爷的意思是......”成影顿了顿,豁然开朗,“让那晋王去查?”
叶玄没有回答:“小五在广陵这么些天定是无聊了,做些别的也挺好。”
成影会意,又道:“千牛卫派去的护卫一直暗中跟着晋王,想必是圣上派人监视着的。”
叶玄哂笑了一声,继续逗鸟:“圣上不是一直这般疑三惑四?也就对那叶宥掏心掏肺,可惜,是个短命鬼~”
“收拾一下,要去晨省了。”
太极宫后殿,景帝晨省后被陆皇后搀扶着坐上龙靠,他看着女子忙碌沏茶的背影,面上柔和了些:“容娘,注意着身子,这些事不必亲力亲为。”
陆容音转过身,端着一盏茶轻轻放于紫檀桌案,垂眸在景帝身旁坐下:“不妨事的,陛下日理万机,这是臣妾应做的。”
安眉带眼,总是这般淡淡的,景帝伸手搂住了她,静静看着远处巍峨宫墙后的隐隐群山。
马上又是瑛儿的忌日了。
岁月如流,一晃二十载春秋已过,宥儿都已离开两年有余了。这些年,朕将亏欠你的悉数在他身上补偿,可你还是带他走了。
景帝寞然移回视线,怀中女子正浅浅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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