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却仍不减燥意。
奏事官站在庭院中,绯袍下的中衣被汗浸透,仍一丝不苟地展开黄绢。
“陛下口谕———”
随着一声诵读,叶望与众人一道,齐刷刷跪于中庭。
“虽值酷暑,然秋祭将至。朕夜观天象,恐节气有变,尔当三日内返京。”
叶望伏地的身子一顿,目光扫过奏事官腰间,那柄御赐弯刀的鲛皮鞘上,新缀了只有急使才用的五色穗子。
他微愣片刻,方才沉声道:“臣领旨。”
“三日内?”待奏事官走后,葵生忍不住惊呼,“这时间未免太紧了些。”
叶望凝眸不语。八月便提秋祭,确是着急了些。至于为何这般急,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想细究。
“王爷,案子怎办?”青戈低声道。
一路查过来的私盐,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却因一句话,便戛然而止。
精心的布盘被粗暴打乱,难道就这般前功尽弃了?
叶望心中纷乱,闭眼揉了揉眉心:“待本王想想。”
———
“什么?三日?”季辞秋的身子恢复了些,已能下床走动,便听闻如此噩耗。
“你没听错,三日!”葵生很是激动,似是还未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也太突然了。”季辞秋愣愣道。算算日子,自己在广陵竟呆了四月有余。如今忽然要离开,倒真不舍起来。
“是也!”葵生深表认同,“这人,总得要个缓和的时间吧。说走便走,只给三日周转,要我说,上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后面的那句话他没敢点名,只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
季辞秋勉强笑了笑,招之即来,挥之则去,这与她先前遇到的某些领导有何分别。
哦,还是有区别,圣人可容不得旁人蛐蛐。
季辞秋在心里又怒骂了一遍封建专制。她甚至有些同情叶望了,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够惨的。
“王爷怎么说?”她好奇道。
“王爷能怎么说,领旨呗。”葵生摇摇头,有些无奈。
“那先前查的那些呢?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她有些丧气。
葵生摊摊手,叹了口气。
说话间,青戈自门外走入,葵生立马迎上去,搭上他的背,关切道:“怎的不说话?”
青戈古怪瞥他一眼,将他的手从背上拽开,复又抱起臂。
“青戈,有什么难处万万不可憋在心里。”葵生紧追不舍,“说给兄弟们听,大伙帮你分担。”说完拍了拍胸脯,瞧上去十分可靠。
“白轩,你说是不是?”
季辞秋在一旁看得发愣,一时接不上话,不知葵生又哪根筋搭错了。
青戈那张冰块脸,整日不开口都算不上稀奇事吧。她心中腹诽,但还是表现自己的友好,调整了表情。
哪知刚准备应和,便听青戈一声冷哼。
“青戈,你看,你定是哪里不舒服,莫憋在心里了。”葵生像抓住了证据,紧追不放。
……
青戈冰封不动的脸上终于因为无语而出现松动的迹象。也是奇怪,葵生近日失心疯般,对他格外热络。
热络地令人害怕。
还有方才那句“兄弟”,简直令人发笑。他经不住想,有朝一日,葵生知晓了白轩女子的身份,定会大惊失色,悔不当初。
看着眼前目光清澈、傻乐着的葵生,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
晋王要返京了,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广陵的地方衙署。
“三日内便要启程?”薛世平用完午饭,正坐在值房剔牙。
“据说是圣上的旨意,说是忧虑节气多变,回途生故,遂早些启程。圣人慈爱,竟牵挂至此。”同僚感慨道。
薛世平放下齿签,心情复杂。
欢喜的是终将这尊大佛稳稳当当地送走了,可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可惜。
深究起来,晋王在广陵虽常出没烟花柳巷,却未曾听闻有摄威擅势之事。在公事上也未对他过多为难,甚至特意点他经办太平坊户籍一事。
广陵这地不同其他地方,因着淮南节度使的存在,副使郭统又独断专行,使得刺史一职形同虚设。放在寻常,户籍的差事哪轮得到他来办,多半是交由郭统身边的心腹了。
他一个小小的刺史,早就习惯瞅着各路大官的眼色,做些锦上添花的差事博得一笑,为自己讨点身份。
只是,若真能为黎民尽些绵薄之力,心中倒甚是快慰。
薛世平唏嘘不已,要知道,当他得知晋王要来广陵,又听闻其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以为自己定要官位不保,险些在值房哭了出来。
“我去探探宋节使那边的意思,办个饯行宴。”薛世平起身出了门。
节度使府已先一步得了消息。宋延正于营中排兵布阵,只见郭统匆匆入内。
“何事?”
“节使,圣人派了奏事官到晋王府上,令晋王三日内返京。”郭统急急说着,语气轻快。
宋延未有反应:“圣人可还说了什么?”
“还带了话到节度使府,说承蒙府上对晋王的关照。”
口头上的寒暄,无关紧要,宋延擦了擦枪柄。
过了一会,府上来报:“薛刺史求见。”
“哼,鼻子挺灵,闻着味了,又巴巴凑上来。”郭统冷笑道。
薛世平毕恭毕敬地躬着身子上前,小心翼翼地瞅一眼二人脸色,见无异样,方道:“节使副使,下官方才得知晋王殿下不日返京,想办一场饯行宴,以尽广陵地主之谊。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饯行?我看不必了吧。”没等宋延回话,郭统抢先道,“劳民伤财,不知情的,以为我淮南节度使府同殿下一样,挥霍无度呢。”
“我瞧着不错。”宋延倒了碗茶,“征战临行之前都要饯行,晋王离开广陵,我节度使府一声不吭,失了礼节,岂不被旁人笑话?”
“节使,征战与此事,不可混为一谈吧。”郭统争辩道,“行军打仗的规矩,亦是不适用的。”
薛世平没敢吭声。
“一场宴席罢了,节度使府还不差这点钱。”宋延打断道,心中升起不悦。放权给郭统的这些年,他渐渐感觉,郭统愈发目空一世。
在一些事上郭统已不再先行过问他的意思,往往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好在没出乱子,他便也闭口不谈,专心练他的兵去。
可今日这宴,他是办定了。自己堂堂淮南节度使,想办个宴,哪容旁人指手画脚?何况郭统还是个副使,掌事久了,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宋延将碗推至一旁,对薛世平道:“此事就这般定了,麻烦薛刺史筹备下了。”
薛世平没敢看郭统脸色,连忙应道:“哪里哪里,下官分内之事。”
——
“表哥要走了?”阿黎不知从何听的消息,匆匆赶过来。
季辞秋叹了口气,点点头:“如非意外,三日内便启程。”
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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