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见姑娘,身上可好些?”
甩着玉坠子的手一刻不停,显得整个人也浮躁不堪,越清宁知他没耐心,低着头悄声敷衍了两句。
“大好了!多谢殿下记挂。”
闻言,面前之人抿住嘴静默的立在距她五步之外的距离,越清宁再未抬眼,却能看见他绛紫的袍子下边绢绣貔貅的靴子。
离得太近了,前世那些恩怨仿若在此刻突然翻涌着从肚子冲上喉头,她多看他一眼怕是就要宣泄出去。
马蹄下碎骨裂心的疼痛,至今仍有余韵,她时常在梦中惊醒,梦到自己被萧衍看穿,被那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绑到那所破败的观音庙,无论这梦重复多少次,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她死于非命。
而近在眼前的萧衍,两辈子都活得好好的,撼动他的地位难比登天。
自己不过是深闺里的柔弱女子,连手刃仇人都难上加难,如此,这恨便要藏得再深些。
越清宁躬下腰去,强迫自己将一丝一毫的情绪全部收进肚子里,她咬着唇,目光寒凉的结成了冰。
胜负还未可知,她还没死事情便不算完!
许是心声太过惊撼,不远处的太子忽而回身向她乜了一眼,眸色凉如寒月,似是不满她此时在这里。
一个废物萧恒,一个病秧子越氏,最近不知是怎的,自遇见他们之后便没有一天说得上开心,本也没有上赶着来惹他的胆子,只是静谧的往身边一杵便要扰人烦忧。
“听说你母亲病了?”
越清宁在侧忙躬身回禀,“是,前段日子操劳过甚,一时松懈便下不得床了。”
本就不是真心想问,听她答复也听得神游天外,好在此时寿王进来,将她的位置挤开,允她退了下去。
“皇兄,这些天,府里再没来人,来往的只有御医,也尽是父皇派来的,没有外人来过。”
他话说得很轻,像是不敢惊扰到他的由衷的恐惧。
但萧衍可不会这么轻易放了他去,前段日子正是他负责查的洛峰,洛家的所有赃款账簿也在他手下才会被翻腾出来。
他这个弟弟远不像看上去这样听话。
“倒是我小瞧了你萧恒!马瘟一案办得如此漂亮,你可不像是往常我以为的这般愚钝啊!”
说着手中的坠子猝不及防的拍到了寿王脸上,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又恍然醒悟般重新凑上前去,低低的躬着身子,弯折的快要到了土里去。
“皇兄息怒!是父皇叫我去查,还派了护国公家的三子盯着我。我本无意惊扰骆阁老爱徒,可事非我愿,父皇另派了大理寺少卿去查,便是我说也没人听我的……”
语调越来越低,最后嗫嚅着不知道在嘴里嚼着什么字。
萧衍又气又急,他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父皇在背后的属意,凭他一个闲散王爷,难道真以为出了府门便有人听他调遣?
可父皇这样敲打却又是为了什么事?难不成宫中母后做了什么惹恼圣意,若不是她,这样前后颠倒的态度实教人看不清楚。
“除了叫你去查洛家,父皇没说别的?”
“不曾说过其他。”
寿王说到这处忽而停滞半晌,抿着唇嘀咕了句。
“不过父皇曾自己念了两句诗。”
萧衍眉心一紧,赶紧问:“是什么?”
“前头记不得了,只记得后边两句是:但令毛羽在,何处不翻飞。”
这诗本是篇好诗,以失群的孤鹤自比,排解心中抑郁不得志的一篇佳作,可莫不是他心中有鬼,为什么听见最后这两句,怎么都不像是夸赞,反倒在讽刺羽翼渐丰的他将要离群易主。
萧衍想到这层,背后惊出一片冷汗,手也在袖中越握越紧,无意中差点抠出血痕来。
父皇为什么会这样说?难不成真的开始忌惮他半个异族的身份?
他从未想过这点,因着无论前朝后宫,术忽早已深深的嵌入进了大盛朝的每一寸血肉,哪怕京都万人之众,十之有三流淌着术忽的一半血液。
他的确是第一个混血太子,但早在父皇之前多少世代,术忽早就与大盛一体,他们之间哪还有彼此之分?
但如今,父皇竟然开始算计起他来了!是因为那该死的三百万两,还是某些有心之人从中挑拨离间,亦或是二者皆有之,有人利用这笔钱做文章,叫皇帝开始忌惮术忽,连带着要他也不好过。
萧衍阴恻恻的思量着,当今天下,能叫父皇听上一二的还能有谁?
除了父皇的姐姐长公主,恐怕没人能在御驾前说这些还能不沾染毫分。
当真又是她在背后捣鬼!这个老太婆,几次三番找事不叫他好过,甚至算计到了太子之位上头。
又是给萧恒联系盟友,又是在御前挑拨中伤,大限将至的半个死人还这么能蹦跶!
是不是应该给她些教训,才能叫她明白宫中朝中的事她管不了,也休要来沾边,不然掺和进这一团乱麻里的人,可是要有性命之忧的!
萧衍想到这里,忽而抬眼望了眼远处的长廊,那里头坐着的姑娘们悄声攀谈着,不大的声音其中掺杂着的偶尔应和的轻言缓语,低沉沉的叫人心急。
他注视良久,直到堂内传来一声怒吼,打破寂静。
祠堂内门啪的被人推开,怒火攻心的皇帝疾步走入院中,视线一扫将大太监叫了过来。
“苏福,当年朕要你去查的驸马病逝可有疑点,你自己爬过去说!是不是朕有所隐瞒!”
被唤过来的大太监苏福,连滚带爬踉踉跄跄的扑到门口,朝着里头又拜又叩的。
“长公主,奴才已经查的不能再干净!驸马的确是厥心痛,胸中窒闷,心悸而死!”
门口的又哭又叫好似并未有半点打扰室内空寂,跪在蒲团上的老妇人仍旧一言不发,只独独仰面看着灵龛,像是以一种无声的静默,对抗滔天皇权。
而室外站着的皇帝,见她一如既往的如此痴缠此事,也有些上不来气,捂着胸口被人搀扶着指着她背影,高声嚷道。
“是朕不帮你查吗?事实便是如此了,你还叫朕怎么样?难道偏要编出个歹徒来任你千刀万剐,才能过去此番?”
“百晢不是朕自幼长大的兄弟吗?他身死朕难道心里好过?可真相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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