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前院,九百九十九盆菊花堆成一座尖顶菊花宝塔,矗立在宴请男宾的远翠阁前。
一进前院便能闻到空气里飘荡的浓浓菊香,男女宾客要么在中央赏菊,要么在西北角围成一圈玩投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楚钰芙扯着蓝珠站在庭院一角,仰头张望好半天,却始终没找到李三公子的影子,蓝珠道:“难道他不在前院?”
“不该呀。”楚钰芙喃喃。
李三公子作为主人家不在前院宴客还能去哪?品芳楼是女眷所在,她更是刚从花园过来,一路并未遇见。
忽然,蓝珠抬起手臂,指向远翠阁二层靠近角落的窗子,示意她看:“姑娘!你瞧那个是不是李三公子?”
蓝珠指的方向偏西南,灰黑色檐角掩着半个红日,光线直直照过来十分晃眼,楚钰芙半眯着眸子只能看清窗子边有一身穿玄青色袍子的人影,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中捏着一酒杯,姿态率性放松。
她伸手搭在眉骨处用手掌遮住阳光,再次望去,正逢那人转头,二人猝不及防遥遥来了个对视。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线条锋利,鼻梁高挺,双眼闲闲半阖,一缕微卷的黑发垂在额前,让她想起冬日湖畔微风吹拂下的松柏,慵懒冷冽。
只单看气质便不是李家那货。
若是在平时,她合该多看两眼美男,可现在心里揣着事便没那个心思,暗暗赞叹过后,收回目光,道:“不是他,只是衣裳颜色相似。”
两人绕着前院转了一圈,甚至站到远翠阁门口瞧了瞧,都未能寻到人,最后还是蓝珠出面问了几个护院仆人,才得知就在一炷香前,他们三少爷驾车出门了。
楚钰芙一阵哀怨。
一炷香前,那岂不是说李三少爷刚走,她就进前院了,倘若没有花园门口赵五姑娘那档子事儿,她就把人堵住了!
-
日头渐西,风越来越冷,申时的天色微微昏黄,远处层云仿佛被焰火燎过,烧出流金一片,开始有人陆续辞别,楚家一行人也拜别主家,往大门外走。
吴氏走在最前头,楚大姑娘和楚钰芙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她身旁,陆嘉安则和贴身丫鬟落后一步。
即将行至李府大门,吴氏斜睨她一眼,冷淡开口:“今日你这身打扮,倒是真鲜亮。”
楚钰芙心中一凛,知道清算的时候到了,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吴氏今日憋了一肚子火,捱到宴席散了到底没忍住。
万姨娘那个蠢货生出个小蠢货,连话都听不明白,打扮成这副蠢样过来给她丢人,自从她在李府门口摘下帷帽斗篷开始,自己怕就成了整个宴会上的笑柄。
且教养不当丢脸是小,万一因着她这副蠢样子把婚事搅黄了才是大,天知道她今日和李夫人说话时有多提心吊胆!
吴氏半稳住气息,压着火气静等楚钰芙回话,好半天才听右手边传来一道怯弱的嗓音:“还、还好吧。”
还好?吴氏转头看她。
只见二丫头微微低着头,睁着一双无知的大眼正怯懦懦地望她,仿佛是看出她不高兴,却又不知道自己哪做得不好,眼巴巴的又怕又茫然,半缩着脖子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吴氏闭上眼复又睁开,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音调:“还好?你瞧瞧这宴会上下,可有一人似你这般打扮?若是李家没瞧上你,枉费我这番心血!”
这几句话一甩过去,二丫头似乎是真怕了,眼角泛红,咬着嘴唇不敢吭声,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带着哭腔道:“女儿愚笨,给您和姐姐们丢脸了,我是想好好打扮来着。”
“我知道母亲为我费心了,还特意穿了年初新做的衣裳。”
战战兢兢的小丫头鼻尖被冷风吹得泛红,一双泪眼里夹杂惊惶,模样是可怜又可恨。若她是真的不听话,倒有的是法子磋磨她,可偏生这丫头是个听话的。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蠢样,吴氏滔天怒火忽然熄下去一半,甚至感觉有些无力,平日里听话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刻听不懂话,在节骨眼上掉链子,真真儿是个蠢货。
哭哭啼啼软成这副样子,训她都嫌费力,只怕训了她都听不懂,白费口舌。
吴氏忍不住抬手捏捏眉心,长叹一声,呵斥道:“以前我竟不知道你眼窝子这样浅,快些收住吧,叫外人看了笑话。”
“是。”楚钰芙掏出帕子抹抹眼,努力压住哭腔。
跨出李府大门,悬着楚府字样灯笼的马车已经候在那儿了。
临上车前,楚锦荷忽然看向她:“二妹妹,方才我见着赵世子和赵五姑娘,听五姑娘说她在花园里险些摔伤,是你扶住了她?”
“是,我当时恰巧路过。”楚钰芙一愣,随后抽抽鼻子回道。
楚锦荷的视线落在她肩膀处:“她特地同我说,你好像伤着肩膀了。”
“明宣侯家的五姑娘?”吴氏停住脚步,看向女儿。
“是。”楚锦荷应道。
上京城里富贵人家多,但踩在最顶上的大家族,两只手加一块儿便能数得清,明宣侯赵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今圣上育有三子,其中最小的四皇子为芸贵妃所出,芸贵妃全名赵慈芸,乃明宣侯家的嫡长女,赵世子的亲姐姐,不谈明宣侯自身拜户部尚书十余载,仅皇亲国戚这层身份,便贵不可言。
平日里参加宴会,吴氏偶尔也能遇见明宣侯夫人,却搭不上话,毕竟自家夫君只是工部郎中,与明宣侯府间不知隔了多少层。没想到二丫头有些运气,头次赴宴就与赵家人搭上了话,下次再遇见明宣侯夫人,兴许能借这个话头多聊两句,混个面熟。
还算她有点用处。
想到这儿,吴氏感觉气顺了些,面色缓和许多,随口冲楚钰芙道:“既赵姑娘关心你,回府后便找大夫瞧瞧吧。”说罢,她在丫鬟的搀扶下钻进马车。
楚家来了两辆马车,吴氏和楚锦荷同乘,楚钰芙与陆嘉安同乘。见嫡姐也撩起裙角上了车,楚钰芙将绣帕攥在手心里,低垂着眉眼冲陆嘉安小声道:“表姐先请。”
二人都钻进马车后,车夫挥动鞭子启程回府,楚钰芙小心翼翼地拢好裙摆,缩在软椅一侧角落里,不敢占太多位置。
旁边的陆嘉安看她这副鹌鹑样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阖上双眼,在左右轻晃的轿厢里闭目养神。
陆表姐同楚钰芙的关系有些微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这还得从半个月前陆表姐刚住进楚家时说起。
身为陆家独女,陆嘉安是被爹娘从小宠到大的,女红诗书学的一塌糊涂,但踢得一脚好蹴鞠,对市井里流传的话本子也如数家珍,性子率真活泼,很得祖母喜欢,现就住在祖母的慈寿堂里。
老太太平日里一心礼佛,为图清净甚至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与一众姑娘少爷都不大亲近,唯独对这个外孙女十分特别,这就让楚大姑娘心里生了疙瘩。
作为楚家唯一的嫡出姑娘,她在娘亲的教诲下从不敢懈怠,琴棋书画样样拔尖儿,自问要比陆嘉安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优秀得多,她都没能得到祖母青眼,陆嘉安却可以。
所以平日里见了面,楚大姑娘总要与陆表姐别苗头。一边是嫡母,一边是祖母,楚二姑娘是哪边都不敢得罪,每次见了表姐都像耗子躲猫似的远远避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