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被撞得头晕眼花，密室里灯光又昏暗，他呆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里排着大大小小十多个琉璃罐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人，或者姑且可以算作是人。
有的只有几个月大，看上去似乎只是浸泡在药液里，保持着沉睡，有人却已经长至成年，身体却被硬生生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面上还残留着痛苦的呐喊，慕云生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嘶鸣。
纵是他平日里素来胆子大，血腥场面见了不少，看见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贪狼从后面揽上他的背，丝毫不关心他一瞬间僵硬了的身体，用仿佛在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的语气同他说：“怎么样，很震撼吧？”
他忍住恶心，抬头问贪狼：“这些究竟是什么？”
“不听话的孩子罢了，你不会以为我就捡回来过你一个吧？”贪狼笑了笑，擦了擦指尖的灰，“我自然带回来过许许多多的孩童，有的不过几个月就不合我心意了，有的直到长大成人，我才发现他有不足。”
“你看这个，”贪狼捧起一个小罐子，眼睛里冒出狂热，“他是我从一个孕妇的肚子里剖出来的，你看，才这么点大。我预感他未来可以长得很好，只可惜，没过多久就奄奄一息了，我就只好把他做成药童。”
“还有这个，太可惜了，我是真的很欣赏他的脑袋瓜和他的根骨，只是他看到这个密室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我及时把他给杀了，他就要尿在这个房间里。”
贪狼突然转过身，阴恻恻地盯着慕云生道：“你的胆子应该没有这么小吧？”
慕云生心里一紧，面无表情地对着贪狼道：“不过是尸体，乍一看吓人，现在看习惯了，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贪狼哈哈大笑几声，爱惜地摸了摸那些琉璃罐，“这些年来，停云楼在做悬赏任务的时候，给我带回来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孩童，不过还是你最合我心意。”
慕云生拿不准他到底要这些小孩子做什么，只觉得看着那些尸体触目惊心。可贪狼一直盯着他，他强迫自己和那些尸体对上视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原来停云楼上下都参与了这个，师父，您为何之前从未与我说起过？不然我早给你带回来高质量的小孩子了。”
“哦？你都不问问我用这些小孩子来做什么？”贪狼微笑着看着他。
慕云生强装镇定，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徒儿不会质疑师父的任何决定，这既然是师父想要的，徒儿给您带回来就是了，何须问为什么。”
“好，好，好！”贪狼拍着手，连说了三个好，慈爱地看着他道：“不过暂时你不需要费心了，这些药童已经足够，你也很出色，我很喜欢，暂时停云楼上下都不需要再带新的人回来了。”
“义父年纪大了，身上有些毛病，平日里就要靠这些药童来治一治，这些日子你喝的药，也是用这些药童泡出的药液做的药引子，可有感觉身体康健许多啊？”
慕云生忍住呕吐的冲动，向贪狼行了个礼：“多谢师父挂念，难怪徒儿觉得身体强壮许多，原来都是有赖于师父。”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既然有这么一条路，给你铺上一铺又何妨？只是云生啊，你要记住，莫要重蹈覆辙啊！”贪狼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徒儿谨记。”慕云生行了礼，退下了。
慕云生关上门，有些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直到走到拐角处，才终于被脑海里那几乎泡得没了人形的景象冲击到，扶着墙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暂时还不清楚贪狼究竟留着他要做什么，但是十分清晰的是，他要是再惹贪狼不快，后果也就是在那间密室多一个装着他尸体的琉璃罐子。
他甚至一瞬间有了冲动，现在就杀回贪狼所在的房间，一了百了，早死晚死都是个痛快，要是带走了贪狼不算亏，就是死了也要强撑着把自己丢到河里，不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
“呦，少爷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谁惹我们大少爷了？”一个人丢着双刀，笑嘻嘻地从他身边走过，调笑道。
其实慕云生从来对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这人一直和他不太对付，看见了总忍不住要嘴欠几句。
慕云生本不想理他，可想到刚才的事情，心念一动，冷着脸开口：“没什么，刚才楼主带我看了他的收藏，我有些不满，整个停云楼都参与的事情，师父居然到今天才告诉我。”
“哦，你说那个人罐子啊，可以啊你，你是第一个从他那个房间完完整整地走出来的吧？哎，你看见那个双胞胎没有？那俩可是我带回来的！楼主可喜欢了，玩了好久，但是在蛇窟里的时候，两个都没扛过去，全死了。”那人果然上钩，摇摇头语气十分可惜。
“楼里真的所有人都给师父带回来过孩童吗？我看那里面一共也就十几个罐子，数量对不上啊？”慕云生斜了他一眼，“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干嘛，爱信信不信拉倒，有的人带回来的质量太差，楼主看不上；也有个别不愿参与的，楼主也没有强求。比如那个毒蛛和她的女儿毒蝎，都痴迷制毒，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楼主需要她们的能力，倒是也不强求。”
“那楼主需要什么样的？什么样才算质量高？我身为楼主唯一的徒儿，我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慕云生装作一副十分气愤的样子，义愤填膺地道。
“好了好了，楼主也没有明说，不过是要男童，身体康健，别的楼主似乎自己有一套标准，我们也不知道。你真好笑，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争什么争。我可是听说你杀那宰相的时候，还放任他送消息出去了，真的假的？”
“垂死之人的挣扎罢了，不足为惧。”慕云生扬了扬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人冷笑着摇摇头：“真是蠢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云生则是叹了口气，也回到自己房间，谁知正好碰上那暗卫，捧着一碗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公子，楼主嘱咐您把药喝了。”
他把那碗浓黑的药汁递了过来，慕云生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爽快喝了。
“公子居然这样爽快，不愧是楼主选中的人。”那暗卫看着他，突然笑了。
“怎么了？”慕云生把眉头一拧。
“没什么，只是告诉公子，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好好喝药。这药既是强身健体的补药，也是解你体内慢性毒的解药，一日不喝便也罢，三五日不喝或许也没事。但若长时间不喝，必死无疑。”
“只要每日喝这药便可吗？”慕云生不耐烦地反问道。
暗卫似乎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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