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眼中赤红的疯狂褪去不少。
魏皇后瞥见许胤和许渊难看的脸色，只觉畅快至极，“许胤，你当年为那个女人，在先帝和我父亲面前亲口推拒了赐婚。”
她神色逐渐疯魔，“你置我于何地？置整个魏国公府于何地？”
她说这话时，眼中除了滔天的恨，还有被恨扭曲的爱。
“魏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当年，的确没有羞辱你的意思。”许胤摇了摇头，避开魏皇后那令他有些恶寒的目光。
他对魏兰本就无情，若是当年一口应下赐婚，那才是对她的折辱。
他亦不悔。
“何必与她废话这些？”杜玄烨望着魏皇后那张不再年轻的脸，终于觉得暴戾找到了宣泄点，“魏兰，你可知你的父亲，如今在何处？”
尽管魏皇后心中早有不好猜测，此刻骤然得到应证，仍不免心痛：“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魏将军姑息养奸、党同伐异，与敌国勾结，致三万将士于战死岭南，早便该死！”
杜玄烨手中长剑逼近魏皇后颈侧，“如今苟延残喘二十年，已是我纵容。”
“至于你的儿子——”
魏皇后瞳孔剧震，拼命挣扎起来，“你对卓儿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不过是少许南疆蛊毒，如今应当早被禁军斩于剑下了，魏兰，下地狱去陪你的儿子吧——”
魏皇后眸光空洞，杜玄烨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银剑的冷光已经逼近肌肤，魏皇后察觉颈边微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杀了我又能如何？”
“杜玄烨，你的三万将士回不来，那个该死的女人回不来，你要的昌平盛世也回不来，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福宁殿的每个角落，众人心中都是一片冷意。
尽管早对魏国公的手段有所了解，却也不曾想，一桩桩、一件件竟都有他的手笔。
身为他的女儿，魏皇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描淡写地将整个魏国公府做尽的恶事亲口吐出，毫无悔过之心。
“你简直该死。”许胤扯开杜玄烨，五指掐住魏皇后脖颈，用力捏紧，他的肩膀剧烈起伏，早已怒不可遏。
魏皇后却不再挣扎，脸色逐渐涨红，“许…胤…你…过来……”
“本宫…有句…有句……话对你说……”
许胤没有理会她，只需稍稍用力，眼前这个恶贯满盈的女人便将化为一具尸体。
“是…关于…那个女人的……”
许胤终于松开了她。
魏皇后嗅着失而复得的空气，深吸几口气，看着许胤脸色难掩的恨，轻声开口，“这件事，除了本宫，没人知道。”
“你凑近些，容本宫与你…”
“慢慢说。”
许胤攥紧拳，徐徐俯身。
“那贱人死之前，还给你留了一个儿子。”
许胤浑身一震。
“那个孩子，与你一样姓许…单名一个渊字，哈哈哈哈……”魏皇后大笑起来，“你的儿子认贼作父，视敌为母，被我养的跟许平如出一辙，殿下可满意？”
咔擦——
魏皇后脖颈寸断，气息尽失。
许胤的目光不自觉落到远处许渊身上，眉头不自觉紧蹙。
听清这一切的除了许胤，便只有身旁的崔淑妃和杜玄烨。
崔淑妃面露惊恐，拼命低头，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的宫闱秘辛，的确只有魏皇后一人知晓。
许胤无意伤及无辜，杜玄烨却不同，他长剑出鞘，眼见着便要对崔淑妃动手，却听见远处一阵有规律的拐杖声响起。
在这样寂寥的夜里，这样的声音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众人抬目望去，远处一个拄着龙头拐杖，一头白发盘地一丝不苟，身着华贵凤袍的老妇人迎面走来。
见到她的一瞬，青璇和许渊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诧异。
这老妇他们曾见过，在禁庭，在谭美人身陨的那个冷夜。
如今看来，她的身份果真不同寻常。
“母后！”“皇后娘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面那道是许胤，后面那道则是杜玄烨。
眼前老妪的身份，不言而喻。
许胤生母，先帝发妻，林皇后。
林皇后没有理会许胤，而是望着杜玄烨，眼中尽是痛惜，“允怀，放下吧，不要再造杀孽了。”
她是看着面前两个孩子长大的，看着他们从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长成芝兰玉树的少年、青年，二十余载过去，她如今，既欣喜于他们还活着，又心痛于——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与年少时截然不同了。
杜玄烨眼中浓烈地仿佛毁天灭地的恨，哪还有从前那个少年将军的样子。
杜玄烨眼眶一酸，竟是像个孩子一样流下热泪，：“林姨，事到如今，烨儿如何能放下？”
远处亮起的灯火点燃了长夜，风声涌动，与从前不同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杜玄烨心头一紧。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到他脸上，青璇猜到了什么，神情剧变，”师父，你做了什么？”
杜玄烨没有开口，而是望着远处，从角门走入的一队内侍。
“禀阁主，事已办妥。”
青璇望着燃起冲天火光的两处地方，若她猜的不错…那应当是魏国公府，还有——
谢府。
青璇目眦尽裂，“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从前可以看淡一切，可如今她有了在乎的人，谢元义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而教导她武功的师父，从前对她多番利用，临到末了，还要将她好不容易拥有的亲人杀尽。
她第一次尝到痛恨的滋味。
杜玄烨转过身，不再看她，“璇儿，你我师徒一场，何必呢？”
就在此时，那队内侍忽然冲进殿内，取出一枚丹药喂入景帝口中。
下一瞬，已经僵硬的尸身忽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除却龙袍上大片的鲜血，瞧着如往日并无不同。
青璇察觉一股寒意自身后涌了上来。
“杜玄烨，你究竟做了什么？”许胤从这诡异的一幕中，察觉出惊天阴谋，他不敢肯定，逼问杜玄烨。
杜玄烨垂下眸，“殿下不是猜到了吗？”
“死而复生，连药王谷都没有这种法子，许平能‘活’过来，自然是蛊虫的作用。”
“八千南疆铁骑如今便在晋阳，只等我一声令下，这世间便再无明昭。”
“你疯了！”青璇忍不住出声。
她已经看不透面前这个曾经是他师父的人了，“多年来，南疆铁骑掠我中原，乱我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你口口声声为三万将士报仇，自己却忘却故国，投入敌军麾下。”
她咬了咬牙，“简直卑鄙。”
为首的内侍忽然冲空中扔了一枚信号弹，刹那间，绚丽的烟花自空中炸开，晋阳城中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甲胄碰撞声。
杜玄烨没有理会青璇的鄙夷，只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谢元义，眼中是青璇看不懂的复杂。
“现在，牧大统领，带着你的禁军，带着苟延残喘的羽林卫，去城中迎敌吧。”
他望着牧樊，神色冰冷，就好似从前面对谢元义那般。
牧樊深吸口气，翻身上马，浩浩荡荡的禁军高举火把，身后片片雪花飞舞。
雪泥鸿爪，掩埋了一切。
福宁殿外忽然冷清下来，留下的人面色各异，许胤几乎是痛恨地望着杜玄烨。
今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杜玄烨却忽然笑了，那笑意中藏了难以掩盖的苦涩，“殿下当真觉得，我会将明昭国祚交到南疆蛮足手中吗？”
他此言一出，许胤几乎瞬间呼吸一滞，刚想问什么，却见杜玄烨转过身，朝一旁眼神空洞的景帝走去。
“殿下的心愿，应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了。”
“您自回宫后便勤勉不辍，胸有沟壑，不过几年，就将治国理政之要铭记于心，晋阳百姓，没有不称赞您的。”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的道，是仁，可君王之道，却是生杀夺予，殿下并不适合做君王。”
许胤沉默了，他没有反驳，杜玄烨所说的，一字不错。
他的确不适合做皇帝，可他教出来的孩子，却再合适不过。
杜玄烨望着景帝，语气低哑，略带蛊惑，“许平，将传国玉玺交给我。”
“景帝”竟当真从榻上站起来，身形迟钝地走到一旁，转动烛柄，一阵机杼声响起，露出一旁墙壁上的暗格。
暗格之内，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静静躺着。
景帝却忽然软了身躯，依旧保持着双目圆瞪的神情，沉沉坠地。
杜玄烨取出玉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许玉，又望着许胤，眼含疑问：“殿下当真下定决心了？”
许胤轻轻颔首。
杜玄烨不说话了，快步朝许玉走去，双手执玉玺，“既是殿下认定之人——”
“陛下驾崩，皇六子许玉自即日起，掌明昭江山，继承祖业。”
许玉接过玉玺，只觉有千钧重，直到现在，他依旧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好似大梦浮生。
许卓母子被杀，魏国公府惨败，前朝的皇子和名将对峙，南疆军队埋伏，整座皇宫被鲜血浸染。
而他，就在这个曾在沙场点兵、花下煮酒的名将宣平侯和他的皇叔，曾被冠以谋逆之罪的信阳王辅佐下，在这样一个雪夜中，即位称帝。
不真实得好似一场梦。
风雪渐渐收歇，失去了火光的照耀，整座殿外一片漆黑，鼻尖是浓郁的血腥气。
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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