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一共两房,老太太和太老爷坐镇高堂,膝下有两个儿子,分做两房,长房夫人余氏早逝,只留下了许逾州和许元姜在父亲跟前尽孝。
二房育有一女,年纪比许元姜大上几岁,年前就已经出嫁。
老太太性子古板严苛,但待几个孙辈还算宽厚。太老爷崇尚清隽,年轻时当过书塾先生,退贤以后,在青州也算颇有清名,他平日惯爱拈笔吃茶,但也有一颗望孙成龙的心,不然也不会舍得遣自己的独孙不远千里进学。
噙霜忧色不减,却也不能怪她多心。
老夫人一贯不爱理事,眼下如此郑重,看架势显然是不敢慢待,许元姜一头雾水,不过干琢磨是没有用的,她安定好婢女,径自去了前堂。
堂屋里,太老爷和老夫人双双在座,许家本着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的原则,大事小事向来不避小辈,太老爷坐在四出头官帽椅上,见到许元姜来,紧蹙的眉宇难得松动些许。
“宝姜来了啊。”
许元姜给二老请过安,转身竟发现父亲也在,他一身外服未换,看样子才从署衙里回来,父亲最重视官府的规矩,搁在以前,这种临时告假的事情很少发生。
“宝姜啊,可是见到了逾州?”老夫人捻着黄檀木珠,缓声问。
许元姜心里打了个突,祖母当众揭她的底,想来出门送行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她留心瞧了祖母一眼,见人没有要提她晚回这事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实在不是她惧怕祖母,实在是到了祖母面前,这人就容易认怂。
许元姜照实回答,不过老太太却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又问:“他怎么样了,可有在背地里编排你祖父?”
太老爷额角一跳,也跟着投来视线,许元姜被这话问得一愣,默默替兄长喊冤,兄长的为人她最清楚,私下连同窗的小话都不曾说过,又怎么会对自家人不敬。
“不会的,哥哥最是懂事,自然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
听了女儿的回答,许大老爷不无认可,坐在上首的太老爷也不疑有他。不管怎么说,他这孙儿虽然读书平庸了些,但心里比谁都敞亮,只是……太老爷叹了一口气。
全赖今日这一出,太老爷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两厢对比,更是又恨又憾,于是,对许逾州才升起的那么一点点怜惜的感觉,一下子就被掐得连灰都不剩。
他这孙儿要是能有对方一半的功底,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老太太朝老头子瞥上一眼,自然知道他在慨叹什么,人却没再说话,堂屋里陷入一片静谧。
许元姜虽然说不上哪里奇怪,却也看得出来,这怎么都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模样,况且,几位长辈只需往那儿一坐,她就觉得在许家莫名心安。
这个时候,噙霜话里的牵头者依然不见身影,许元姜心知他们是在等二叔,果然没多久,就看见二叔回府。
二老爷没多停留,上前给太老爷递了一封信札,信札封了火漆,太老爷双手接过,次第拆封,展信,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动,手背上的经络细密凸起。
许二老爷在驿令做事,担任提领一职,虽然不入品级,但很多时候能够便宜行事,就比如这封从晋地寄来的信札,不巧遇上官驿截压,但也只需知照一声,就能提前将它全须全尾地取出来。
在老者浏览的过程中,气氛就像凝滞了一般,两个老爷甚至大气都没喘出。
太老爷利索看完,因为看得较快,一口气悬在那里差点没顺过来,直到最后扫过落款的名字,终是稳稳一定。
简高澄。
许太老爷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这孙儿要是能有对方一半功底,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二老爷琢磨着父亲的神情,眉头蹙拢,正要问是简氏哪位秉笔,目光向信角一掠,心中不免微动。
竟是那位长公子。
简氏世胄望族,世代享有章卿世家的美誉,名望深得不可撼动。简家门风澹泊,有古早晋贤之遗风,不曾与门阀氏族过甚私交,相对的,教养子弟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简高澄乃长房嫡子,文武兼修,年少时便誉满京城,一族子弟中数他最为出挑,如今已经在京中开府。
他入仕将近两年,初任便位及翰林学士,别的遑论不说,单凭风姿样貌,立在勋贵子弟云集的帝京也是个中翘楚。
像这种世家大族,历来指定长房嫡子为家族承嗣,章卿简氏也不例外。自从简老太爷与简父陆续离世,族内重心就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年纪轻轻便同各位族老协理族内庶务,可见日后是要接揽族长的,听闻近年,晋地那边已经隐有让其提前承袭之意。
许氏之于简氏,本来一个在青州一个居晋地,两家不曾有过任何来往,唯一的联系还得说到许元姜的姨母小余氏。
小余氏是许元姜生母的胞妹,早年嫁进简家二房,虽作续弦,但也是明媒正娶的正经夫人,妥妥算是高嫁。
不过往大了说,那也是余家的事情,和许氏其实并无什么干系。简许两家唯一一次照面,不过是因为长房夫人早逝,许家便替早逝的大夫人带着两个孙辈远赴晋地,作为女方亲眷参加了简氏二房的婚宴。
简许两家亲缘寡远,来往少之又少,如今突然接到这样一封正经的书信,怎么都会有些不太平静。
许太老爷熟稔于文字来往,几眼下来,或深或浅,对内情尽有了大概的把握。
简高澄为简氏嫡嗣,其祖父营治谢邑有功,死后承恩配享太庙。配享太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陪祭于陵庙,意味着简老太爷的灵位在皇室宗庙里,与□□太宗同享礼祀的待遇!
这等泼天的荣耀,是任权贵人家都不敢肖想的存在。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许太老爷觉得太过遥远,但近在眼前的信札,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双手摊开挺括的纸张,许太老爷上下再扫了一遍,笔墨间透露出执笔时的周谨,可见此事于对方而言同样十分谨重。
许太老爷犹豫了一下,向大儿子问及青州府钞关的事情,顺便将信的来意复述了一遍。
京外有座法华寺,是简高澄先父在世时得皇帝应允,为已逝的简老太爷亲力督建,近年暴雨频发,半个月前寺观因水灾受毁,如今尚在修缮。
寺中存放的经书饱含简父心血,被暂时移送出来,将要另存他寺,相关接洽事宜已经和接手的住持交涉完毕,经书几天前走上了水路。
这批经书走水路,途经青州钞关。
运河钞关勘验繁忙,近年稽查尤为严苛,过路船只上,但凡上了体量的大宗物件,都需要经受开箱查验,就连官船也无例外,然而卒吏下手轻重难保,书卷这类事物,免不了得遭受一顿翻腾。
长公子的来意很清晰,就是希望许家大老爷照看一二,在青州这一关口,以全受检经书之妥善。
青州府钞关隶属户部榷税分司,负责对水上货船的商货纳钞完税,庶务由几位主事官共同辖理,许家大老爷就是主事之一。
听完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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