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跟在宁疏身后的那些公子眼见气氛不对,打着哈哈转身跑了。
宁疏仍旧是裹在一身黑里,袍边还缀着金麒麟样式。他扎了个高马尾,发丝间穿插着一抹绿色,仍旧是那亮眼的孔雀翎,这一身倒是颇有鲜衣怒马的少年之感。
只可惜他的脸色倒不是很友善,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眼神隐隐透着嫌弃。
看着他的眼神,阿弥心中一窒,心想方才的话肯定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干净。
不仅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个干净,还被周围这乌泱泱一片人听了个干净,今日被这群人听了个干净,等待明日,或许全京城都会听了个干净。
她沉默地在心里盘算,究竟是假装惊讶地解释“哎呀你怎么出现在宫宴上,对了那日我真的不是故意砸碎你家的瓦的,我也不喜欢你这都是些误会”。
还是该大发雷霆地驳斥"我才不喜欢你,方才我之所以说我喜欢你主要是因为我被鬼上了身",亦或者是在流言散播出去之前冲进这片水中投湖自尽。
但阿弥毕竟不是个多么脸皮薄的少女,盘算来盘算去,脸是必定要丢尽了的,于是她倒嘻嘻地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捡起地上的小花灯,装作没看见这一群人,扭头对着身旁那三贵女道:“话说今天这天气的确很不错哈.....”
三贵女笑得十分僵硬,想顺着夸夸月色,抬头却发现弦月被一团乌云挡住,乌七八糟,着实是夸不出口,于是纷纷点头道:
“是啊,这月亮多么的是一个月亮。”顿了顿,“星星也都是些星星。”
假笑了一会儿,“对了我们三个忽然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言罢争先恐后地拎着裙子跑了。
于是这亭子里便只剩下了阿弥共宁疏两个人。
天边的薄云将月亮遮住,几缕月光层层照射下来,显得周围很是空明。
湖心亭的护栏上到处缠绕着淡紫色的点点藤花,三月正是藤花盛开的时候,听说这位孔雀般的南客公子素来骄傲,最喜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朵,那么想必他今日见到这幅月夜藤花美景,心情定不会太差,既然心情不差,那么听到方才这番胡言乱语,也定会大度地装作没听见罢。
阿弥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想转身溜走,却听见宁疏冷不丁开口:
“你方才说什么?”
声音隐隐有些嘲讽。
一片寂静,只听到几声虫鸣。
阿弥转过身去,笑得十分勉强,“啊?是和我说话吗?”顿了顿,呵呵笑道,“我是说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
宁疏很冷漠地盯着她,眸中有着三分讥诮:
“那日,你似乎对我说你是个侠肝义胆的贼。”
欣赏着阿弥尴尬的模样,他懒懒洋洋地接着道:“怎么如今又变成了上官家的小姐?”
以手抚花,嘴唇弯成一个更加嘲讽的弧度,
“方才你还说了些什么,心悦于我?是不是?你是认真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阿弥,眼里闪过锐光,“小骗子。”
她看着眼前裹在一身黑衣里的那个孔雀翎少年,他的脸庞冷峻而难以捉摸,月光恰好打在他的左眼上,显得他的睫毛如鸦羽般纤长。
阿弥面皮笑得很僵硬,印着月光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心中却又实打实的又恍惚了一下。
她想起多年前初次见到神仙姐姐时,亦是在这样一片花海之中。
那时候她刚进学堂,是学堂里唯一的女孩儿,同窗的王公贵族小孩很爱欺负她,公子哥同窗们很爱拧着她的耳朵,叫她“蛮夷女”“小杂种”,起初她听不太明白中原话,只是对着他们傻笑,后来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可恶意从来不会被掩盖,只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讨好妥协后肆意疯长。
后来他们会把阿弥的笔墨纸砚藏起来丢掉,放学路上扯着她的头发一晃一荡,他们还联合起来,大声嘲笑她澄澈透亮的琥珀双眸,说那是杂种才有的颜色。她从来都是默默的不说话。
在那一天,阿弥答错了夫子的一个问题。夫子问她,“小人与谁为难养也”?阿弥答不上来。
那夫子向来以严厉著称,是个严苛古板的腐儒,因为阿弥是唯一的女孩儿,初来中原又不通文理,他本意是刻意刁难她,未想到这女子竟愚笨得连刁难都听不懂。阿弥顺理成章被赶到外面罚站,结果被恶作剧的同窗兜头浇下一盆冰水。
那是一个初春,还吹着冬日余烬的冷风,学堂里在讲《论语》,学童们拖着长长的声音诵读着“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
阿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泪水夺眶而出,她迎着刺骨的初春寒风独自向外跑开,她闭着眼跑啊跑啊,她从前在草原的时候,从没觉得风是那么的冷,云是那么的凉。太阳冷得像铁,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只觉得冰凉刺骨。阿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她睁眼,发现一个女孩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那女孩儿比她大一些,也是这样地裹在一身黑色大氅里,她的睫毛很长,雪光又衬得她肤白如月。她歪着头瞧着阿弥,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她生得十分美丽,站在藤花海里,仿佛一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简直是阿弥见过的最好看的中原人。
同样的是这一片紫藤花海里,宁疏也站在这里,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竟似乎又见到了故人的影子,相似的脸孔,相似的地点,她感到时间就像一条笔直的线那样飞快地穿梭了过去,又感到冥冥之中命运似乎再一次提着银钟在她耳边重重地敲了一下。这敲打导致她一时间晃了神,又是因为这一个晃神儿,她已经将宁疏的问题抛在了脑后,于是乎一时之间忘记了回答。
湖心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沉滞而泛白的月光透过重重的花影,映射在了迷离惝恍的湖面上。
宁疏沉默了一会儿,见阿弥仍旧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像是得到了答案。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眸中透露着丝丝寒意:“上官姑娘。”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剑刀光朝着她奔袭而来,刹那间,几缕发丝轻轻慢慢地飘逸下来,落到了阿弥脚尖。
一柄剑横插在她身旁的立柱上,阿弥的眼中这才泛出惊惶无措,额角泛出冷汗。
宁疏握着剑柄,撑着立柱,将她附在怀中。
他凑得离她很近,鼻尖似乎要擦着她的脸。
阿弥抖了半晌,结结巴巴地开口:“宁公子突然出手与我切磋,我不懂究竟是何意。”
钗子掉到地上,她的头发散了一半,已然将半张脸遮起来。阿弥慌张地盯着脚背,看着地面上散落的她的发丝,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擅闯我府,又与我下毒,削发代首,不为过吧?”
说罢,他捏起她的一根青丝,不屑地松开手,发丝随风飞舞,转瞬消失在月夜里。
他的声音依旧透着一丝慵懒:“诚然,的确是唐突了一些。”
那柄剑通体泛白,看上去很削铁如泥的感觉,剑柄上刻着精致灵动的飞鸟花纹。
阿弥惨白着一张脸拼命摇头:“擅闯贵府我认,只是中毒一事我实在听不明白。”
闻言宁疏不屑地直起身子,骤然与她拉开距离,利落地收剑入鞘。
间隙右臂袍边滑落,露出皮肤上丝丝黑色花纹,他死死盯着阿弥,眸中有锐光划过:
“别说不是你做的。”
阿弥面上十分讶然:“原来宁公子竟真的身染奇病。”凝神看了他手臂半晌,诧异道,“我还真以为公子看不上我,只是不愿与我成亲,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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