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直播的建议，是路远州提出的。凌曜发完微博时，私信页面还有不断跳出的、来自前队粉丝的污言秽语，这让他指尖发凉，有些颤抖。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抽走手机，凌曜抬头，发现路远州蹙眉担心地看着他：
“别看了，影响心情。”
路远州直接把手机放到一边息屏：
“听我的，开个直播吧。”
凌曜下意识想拒绝，他在KFG被约束惯了，俱乐部更倾向于将曝光和宣传资源倾斜给像奇梦那样更“圆滑”、更懂得配合营销的选手，他这种闷头打比赛的，物料少得可怜，微博也长期沉默，几乎处于半雪藏状态。
开直播面对网友，让他想到最糟糕的情况——手机里那些辱骂。
路远州看穿了他的心思，耐心分析：
“你必须开这个直播，我跟你说。”
他屈起手指：
“第一，你在KFG就是吃够了不被大众认识的亏。外面黑料满天飞，有多少人真正认识你？你不能一直当那个活在别人话语里的选手。你得站出来，让支持你的人看见你，也让摇摆不定的人认识真实的你。”
他顿了顿，看着凌曜微微蹙起的眉头，继续道：
“第二，我相信，憋着一口气等你出现的人，绝对比想骂你的人多得多。那些私信和评论不代表全部。你需要看到还有很多人是真心实意喜欢着你，她们在等你。”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说第三点——再不济，我那个【星辰喵喵】还有房管的身份。谁敢骂你，我封得快就行了。
王景深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不懂这些公众和舆论，只是觉得面对凌曜，应该没有观众会厌恶大过好感。
……
于是，片刻后，凌曜在路远州鼓励的注视下，点开了直播按钮。
短短几十秒，直播间观看人数疯狂飙升，快得让他眼花。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伸手去调整临时买的摄像头，因为紧张，摄像头被手肘碰倒，在桌面上滚了半圈，画面天旋地转后停下——只能捕捉到他颈部以下的位置，清晰的下颌线利落，上面是微微抿着的、透着天然血色的唇。
弹幕已经迫不及待地翻滚起来：
【宝宝我好晕xmx】
【守了这么久的活寡终于——】
【好红的嘴，想亲】
【宝宝！我的宝宝你终于来了！】
【？？？这是哪个颜值区新人？走错分区了吧】
【这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清晰】
【长成这样还去打比赛】
【我草现在全明星投票还来得及吗？我投suffer一票】
凌曜没注意到这些飞速闪过的弹幕，他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不听话的摄像头上。
他手忙脚乱地把摄像扶正，不安地抬手，摸了摸别在刘海上的银色发卡——镜头里，雪白肌肤的青年有些不安地微拧着眉，低下头凑近镜头，临近了，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更清晰，玻璃珠似的。
凌曜有些紧张，小声问：
“现在……好了吗？不好意思，临时买的摄像头，宾馆的电脑没有摄像头……”
凌曜原本已经做好了面对满屏诅咒和污言秽语的准备，私信里的腥风血雨还历历在目。
可预想中的风暴并未出现，弹幕里几乎全是带着温暖和鼓励，甚至有些过分热情的文字：
【好了好了！超级清晰！】
【别急别急，你今天一晚上都调这个摄像头都行】
【宝宝你好瘦啊，多吃点TT】
【老婆晚上好呀！小妹妹我想亲亲你的嘴~】
【哦对了你要我微信不】
【净给些没人要的东西】
【道歉，你低头的时候睫毛扎到我了】
看着这些陌生的ID发出的善意调侃，凌曜这些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动了些，他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颜，这动作让人看清了他那颗平时不怎么显露的、尖尖的小虎牙。
弹幕瞬间更疯狂了：
【甜甜甜，谁家萌萌的妹宝啊】
【虎牙！是虎牙！咬死我吧】
【3333求你了宝宝多笑笑吧命都给你】
气氛正好，一些核心的问题也开始被刷上来：
【曜曜，真的要离开KFG了吗？】
凌曜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屏幕之外的方向，那里坐着一直安静陪伴的王景深。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网友捕捉：
【老婆你旁边是谁？！】
【是不是那老登？】
【曜儿跑得好啊！支持！你去哪我就是哪队的队粉】
得到王景深的点头示意后，凌曜转回头，对着摄像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决定离开KFG。”
话音刚落，那些潜伏的、带着KFG粉丝牌的身影立刻破水而出：
【凭什么啊？！俱乐部培养你这么久！】
【呵呵，对面给的钱太多了是吧？忘恩负义】
【公主型人格】
凌曜看着这些指责，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
“没有，不是工资的问题。”
他试图组织语言，表达对老东家最后的情谊：
“我很感谢俱乐部曾经对我的……对我的……”
他“对”了半天，下一个词语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弹幕立刻有粉丝心疼又好笑地接上：
【天杀的KFG给我家猫猫都虐出斯德哥尔摩了（x）】
【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了hhhh】
【前俱乐部队粉好像那种超雄耀祖，平时骂人不积德，问现状就是祖上荣光ww】
【服了…这什么大小姐脾气，一点不顺心就走，结婚都有磨合期呢】
【↑上面的你读出这行字自己不笑吗？】
【求你了原谅我们，以后谁喷你我当雇佣兵】
【是KFG的大合同不能满足你还是怎么，我的公主大人】
【这里是不要笑挑战吗各位前夫哥】
那些破防的还在继续，言辞越来越激烈。
凌曜抿了抿唇，之前那点柔软的笑意收敛了，对着话筒轻轻说：
“没什么好磨合的，合同不签，可能是因为……KFG管理层，更喜欢和主播签合同？”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是明晃晃地指责不久前开播的某牙主播。
“咳咳。”屏幕外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是王景深。
他倒不是想维护俱乐部，只是担心凌曜这样直接挑衅，会被那群疯狗一样的前队友粉和前俱乐部粉缠得更紧，没完没了。
凌曜听到咳嗽声，没再继续往下说，表情却冷淡下来。
一直在客厅听着直播的路远州敏锐地察觉到了凌曜情绪的低落，他看着凌曜微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嘴角，忽然开口喊他：
“凌曜，你窗台上那盆多肉是不是快死了?”
“啊？！”
凌曜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上的冷淡瞬间消失。
他推开椅子起身，耳机从头上摘下挂在脖颈，也顾不上还在直播，起身就朝窗边快步走去，观众只能看见他黑色的衣角。
【老婆你宾馆里的男人怎么那么多】
【？？？？？】
【给我听积极向上了老婆】
【刚刚在说什么？？】
【好像是suffer养的多肉死了？】
凌曜满心都是陪伴了他一整个世界赛的多肉死活，自然没注意，脖颈上的麦克风还在尽职地捕捉声音。
“不要这样养啊，你水浇太多了...”路远州带着无奈的笑意说。
“...对不起。”凌曜郁闷地看着蔫不拉叽的多肉，声音闷闷的。
转入直播间的声音却是这样的——“你...水太多了”“...对不起。”
弹幕在经过一瞬的愣神后，以更疯狂的速度滚动起来：
【我是金角大王，这就是银角】
【等等等等宝子你在说什么？？】
【...皇得我不敢外放】
【绿色青蛙叫.jpg】
【多肉：死得其所】
路远州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气那家吃人的俱乐部和冷眼的队友，更心疼眼前这个人——在世界赛那样关乎梦想与荣光的战场上，所有人都以为他光芒万丈，谁能想到，他唯一的战友，竟然只是一盆不会说话的植物。
……还生出一种迟来的悔意，当初为什么只用【星辰喵喵】那个号冷冰冰地刷礼物，而不是早点走到他身边。
“你放心，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路远州忍不住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副样子已经被当成小可怜的凌曜茫然抬头：“？”
这句话，清晰地通过凌曜颈间的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路狗此言有理】
【谁敢不喜欢你，我找人弄他】
【哈哈，算我一个】
【“Suffer的虎牙”送出了“深海炸弹”x1！】
【“要开开心心”送出了“梦幻城堡”x1！】
【“老婆奴”送出了“彩虹雨”x99！】
——起初只是零星的礼物，但随着路远州那句“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话音落下……无数昂贵的礼物特效，烟花一样炸满了整个屏幕。
就在这疯狂的送礼盛况中，一条鎏金镶边的全站公告，缓缓划过所有直播间屏幕——【恭喜主播 “Suffer凌曜” 空降今日全站打赏榜TOP 1！愿星辰皆为你加冕！】
凌曜看着那条公告，又看了看还在不断滚动的礼物列表，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比刚才回答转会问题时还要郑重：
“谢谢大家……真的太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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