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辆马车上。
二人对坐着,立春感到有些尴尬。
“我叫南风。小兄弟你叫什么。”南风挪到立春旁边的位置,手搭上立春的肩膀。
立春弹跳式换到对面的位置,略带抱歉:“我……”
虽然立春也是男装,但她和薛情在一起时,一个公子一个书童,没人会问书童的名字。
“我叫北风。”立春胡诌了一个。
南风听到‘北风’二字如遇亲人般激动。想坐过去,又克制地坐下来:“太巧了!我叫南风,你叫北风,咱们简直是一家人!”
立春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弱弱地说:“可是……我姓‘北’……你姓‘南’。”
“我无父无母,从小就有个‘南’字的吊坠。”他掏出挂在里面的木质吊坠,“就这个。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南风。”
收回吊坠,他问道:“你呢,我第一次听说有人姓‘北’。”
“我……我的名字也差不多吧……”立春头低了下去。
南风看她失落,明白了什么,温暖地笑道:“没事的啦,以后我们就是亲人啦。我当大哥,你当小弟。”
立春不语,南风当她默认了。
马车外的风景由白昼慢慢变成黄昏。太阳刚落山之际,马车停在了一处官驿门前。
“下车了。”凌云轻拍睡熟的薛情,“寿县尚远,今日我们就在此处过夜。”
薛情醒来,凌云已经下了马车。
“公子。”立春已在马车旁边等着她。
薛情下车,立春跟在薛情身后,众人一起进入官驿。
虽是官驿,外面却有些破烂。
南风推开门,吱——
推门的吱嘎声让人觉得这门老得快散架了。
“这得多久没有打扫了。”一阵灰尘扬起,南风用手扇散。
看到人来了,里面走出一对夫妻。女人提着灯笼,男人上前说话。
“各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里路过的人少,我俩平时还要做其他活计,许久未曾好好修缮打扫了。”
“不过客房都收拾得很干净的,好酒好菜应有尽有。”男人将手上的帕子搭在肩上,曲身恭请。
“马车停到这边。”妇人引着马夫将马车停在一旁。
薛情注意到马厩不止一两匹马,警惕起来:“我们这里有六个人,房间够吗?”
“够的,够的。”
男子几乎瞬间回答,那速度更像是提前准备好了台词。
凌云看客栈里面五六张桌子空无一人,脚步停下,一只手已经随时准备拔剑。
薛情从后面上前,扣上他的剑,拉上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你若此刻调头,可能就要立刻见血了。”
手接触一瞬,凌云愣住呆看。
薛情拉他有些费力,回头说道:“我怕血。”她明明说的是自己的弱点,却理直气壮。
走进官驿,薛情发现所有房间全都没有光亮。她指向最左边的房间:“我们住这边六间。”
“不不不,只有右边的才能入住。”男子摆摆手,然后指向右边。
南风往前一步,想要问个究竟。
薛情抢先答应下来:“好,也是一样的。”
南风作罢。
几人上楼刚走几步,就感觉楼梯有些震动。薛情想起些什么,对男子喊道:“帮我们上一桌酒菜,我们进房间放好东西就来。”
“好,我这就去。”男子立马钻到后面的厨房去。
薛情正准备跟凌云说话,却发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四目相对,凌云没有自己挣开的意思,薛情装作无意,悄悄主动松开。
她看了看周围,对其余人说:“你们先去房间放东西吧,我和将军有话要说。”
几人散开,薛情跟着凌云进房间。
关上房门,凌云立即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薛情进门就点上蜡烛,仔细观察房间,
凌云走到薛情面前:“那你还敢拉着我进来,就不怕是埋伏?”
薛情举高蜡烛照亮凌云的脸:“将军觉得,谁会费尽心思在这里堵你?除了那两位针锋相对的皇子。”
“他们找我做什么?我远去寿县,又不在皇城中,他们与我有何干系。”凌云问得略显天真了。
“如何无关?”
薛情用蜡烛点燃房间油灯,走到一处窗前,继续说道:“将军是武将新贵。且不说身为朝臣,你无法避免这朝堂之上势力之争。就说以后,若今后兴帝突然出现些什么意外,谁来继承大统?”
凌云觉得这个问题毫无疑问:“自然是太子。”
薛情接过话,手指点在窗沿:“问题就在这儿。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兴帝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准哪天就……”
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糕,薛情还是更换措词,走近凌云。
“总之,箭在弦上。已经有人到了这儿,你想好了吗,要选谁。”
烛火暗淡,薛情压迫的气势把凌云弄得心中凌乱,他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可我不想卷入这些斗争,我只求那一人。”凌云言语间有些许落寞,在薛情的咄咄下显得怜弱。
凌云一直在边境,尚不知这皇城内的斗争重在党势之争,而非纯粹的拳脚之争,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眼前大杀四方的将军无措可怜模样看着自己,又想到凌云夜闯星宿院,薛情语气缓和了些:“没有哪个身居高位之人身能由己,向来如此。”
凌云怜人的眼问薛情:“女使呢,她也是如此吗?”
薛情被问得心从高崖坠落,落下半拍。
自己如何不是一样呢,薛情心想。
她正准备伸手安慰面前可怜的‘小狗’,下一秒,凌云两步并作一步冲上来。
“小心!”
凌云一只手护住薛情的头,另一只手环腰。薛情还没反应过来,凌云就护着她已躲到窗后。
瞬间,一支箭从窗外飞入,熄灭了房间的油灯,稳稳地扎进木桌。
凌云贴着窗,侧脸观察着外面,薛情被他搂在怀中动弹不得。这距离实在是令人羞涩难当,薛情扭动着要离开。
凌云的臂弯更紧了,严峻着脸色:“别动,我挡着你,小心还有箭。”
外面安静无声,星月高悬,只有些许夜鸟的声音此起彼伏。凌云没有看到射箭之人的踪迹,皱起眉头。
薛情贴着凌云的身体,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味,但很好闻。
不一会儿,薛情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想要放缓,却跳得更快。
她转过头,看到那支箭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正欲开口,门就被推开。
南风和立春二人风风火火赶来,推开门却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
南风磕磕巴巴:“将……将军……”
立春惊讶得捂嘴:“女……公子你们……”
南风自觉地转过去,立春懵在原地,南风提着她衣领转一圈。两个人背对着,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动。
凌云这才放开手:“进来吧。”
薛情稍显尴尬,装作若无其事走向箭,去拆上面的东西。
南风和立春二人僵硬地转过来,各自走向凌云和薛情。
凌云正在整理衣服,南风靠近小声问道:“将军,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薛情听到南风蛐蛐咕咕的话,大声回道:“我们在造箭。”
南风看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有些发怒,擦擦冷汗,假装惊讶,拉高声调:“噢,我知道了!原来是有人偷袭啊!”
凌云也围上前。
只见薛情解开线结,从上面取下一卷小信,红底黑字:
“寿县内小桥酒家,亲信‘温琚’在此等侯,有要事相商。”,落款是李元安。
南风见状:“这大皇子此刻都自顾不暇了,还能腾出空来管我们?”
薛情不以为然,分析道:“以你们将军的身价,若不是他被绊住手脚不便出皇城,他一定会亲自来。估计是得到楼下这位出动的消息,才不得不急于出手。”
立春疑惑:“下面那位?下面没人呀。”
薛情和凌云相视一笑,薛情说道:“下去就有了。”
四人走出房间,在二楼的走廊上往下看。刚才空空荡荡的桌子现在已经坐满了人,所有人默契般留下最中间的桌子。
那些人穿着一致,都不说话,只是各自吃饭,宁静中透露着暗藏的危机。
“我走前面。”凌云开口,把薛情护在后面。
薛情拉凌云的手,嘱咐:“别冲动。”
凌云褪了些凛凛杀气:“好。”
桌上有一副金玉碗筷,四人坐下后没有动筷,都在等待背后的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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