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晨雾,随湖风弥漫而至,半掩的朱翠纱窗,被推得咯吱作响,许是被这扰人清静的湖风惊动,没多时,屋内响起了一阵窸窣声,帘影浮动间,一只素手扶住了那扇焦躁不安的纱窗,洞开之际,等候了一宿的凉风前仆后继呼呼涌入。
池鸢深出一口气,接连两日不眠不休的调理,伤势渐愈,还好有薄薰的灵药加持,不然这内伤还需费些时日,说起来两日不见,不知薄薰同琅琊相处得可还融洽?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
正想着,拂面的清风卷着丝丝细雨漫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墙角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往这边瞅的薄薰。
“主人,您终于出关了!”见池鸢发现了她,薄薰也不躲了,立马从墙角窜过来,翻飞的衣裙角全是泥水污痕。
池鸢推开门,一夜风雨将无数落花打落在石阶前,檐下,绵绵细雨被织成一串串珠帘悬挂,池鸢刚跨过门槛,一把淡红的油纸伞就撑在了她的肩头,“主人,下雨了呢,您闭关这么久饿吗?还是说您要出门去打打牙祭?”
“被你这一说倒真有些饿了。”池鸢提步往堂前而去,看着远近一片雾蒙蒙的雨色,又道:“琅琊呢,该不会还未起吧?”
“诶诶~池鸢,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呀,在你闭关这两日,可是早起早睡,时时刻刻守护着咱们的院子呢!”坐在堂前观雨的琅琊一听见门外的动静,立即起身大步迈来,在薄薰鄙夷的眼神下厚着脸皮凑到池鸢身侧,一边摇扇一边将她上下打量:“嗯,观你这气息想必是大好了,嗯,不错不错。”
“承你吉言,我的伤势的确大好了,不过,你为何要说守护院子,此处人烟稀少,还需守护吗?”
“你闭关了两日可不知道外面出了多少乱子,那个王安昨日就派了一队护卫搜寻到了此地,他想进来见你,被薄薰赶了出去,也幸亏我出手及时,才没让她和那群护卫打起来。”
薄薰听言有些气愤道:“哼,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把王安揍得满地找牙了,那些小杂碎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琅琊合扇叹道:“哎,小丫头行事不要太鲁莽冲动,你呀,哪知人心险恶,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眼下是出气痛快了,可那后患也无穷无尽,你家主人,无权无势,无人庇佑,怎可敌那权势滔天的王氏?再且,以她的实力,若想出手早就出手了,你不信去问问你家主人,可曾得手了?”
“你……”薄薰无话可说,毕竟他说的不无道理,并且主人也说过同样的话,薄薰默然片刻,低声向池鸢认错:“主人,对不起,我又没听您的话,差点闹出大事,请您责罚我吧。”
“你何错之有?是王安出尔反尔在前,说好的做最后了断,我赢了,他竟还想纠缠,既如此,那就陪他好好玩玩,下次他再来,你尽管请进来就是,我还有许多手段未使出来呢。”
得了池鸢这句话,薄薰瞬间就安心了许多:“嗯,我知道了主人,还是您厉害,那我先去给您做饭了!”临走时,薄薰狠狠地瞪了琅琊一眼,就是这个家伙没事找事,非得在主人面前找她不痛快,要不是念在他救过主人的份上,她早就翻脸了。
见薄薰走后,琅琊才道:“方才那些话说出来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丫头,池鸢,你可别当真,王家权势固然雄厚,但也不是王安他一人就能做主的,王家也断不会为了你而劳师动众,外面那些护卫都是王安找周家借来的,明面上说是寻人,其实暗中另有目的。”
“有何目的?”池鸢脚步一顿,站定在堂前,斜风细雨漫过廊檐,沾湿了她半肩云发。琅琊抬手相请:“春雨凉,走,进去坐,其中内情我慢慢与你道来。”
听完琅琊的讲述,池鸢不解问道:“为何这些小世族要联合王氏一起对付林家?”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七大世家,宗族派系复杂,门下依附士族不计其数,而这姑苏林家正归属于临安谢氏一脉,王谢两家暗中角逐,底下这些小门户岂能置身事外,王家想打压谢家,必然会先对付谢家的支持者,当初江都楚氏灭门一案,正是一个先例,区别的只是这两者背后的幕后黑手不是同一股势力而已。”
“我记得,当初楚氏灭门一案,不正是你们风雨楼的手笔?同为楼中人,你一定知晓背后雇主是谁吧?”
琅琊摇扇的手微微一顿:“我一个护法职位,所知之事有限,这些秘密只有楼主知道,我无权过问,但我知道江都一案与这王家毫无干系。”
“是吗?那为何齐屿也来了,莫非齐家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池鸢知道琅琊没说实话,但这些秘密刨根问底也与她无关,知晓太多只会平添烦恼,不知便不知吧。
“姑苏是谢氏的地盘,远在兰陵的王氏,任其势力再大也是鞭长莫及,不过,这周家可是齐氏的支持者,他们王氏想要在谢氏眼皮子底下滋事,自然会借上齐氏这层关系。”
“……好了,你别说了,世家关系太复杂,你说了我也理不清,总而言之,他们都想联合起来对付林家,打压谢氏对不对,那为何不见谢氏那边的人出手呢?”
“自然是被王氏所使的手段牵绊住了,但他们也小瞧了林家,怎么说林家也是姑苏首屈一指的大户,凭借姑苏本地这些小门户,要想扳不倒林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一个江湖人,为何对世族之事了如指掌?”
这个问题问太突然让琅琊始料未及,他怔然片刻,随后朝池鸢眨了眨眼,脸上笑容透着一丝神秘:“风雨楼可不单只管江湖事,杀人买命,追踪暗访,无论雇主是谁,全部照单全收,这世族门阀与江湖门派也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是武林盟也好,还是江湖大派也罢,若背后无人撑腰,又岂能昌荣百年?”
“哦?如此说来,这天下其实还是被那些世族牢牢掌握着了?”
“当然,别说偌大江湖,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也逃不开世族的掌控,这天下,终究是他们手中摆弄的棋子罢了。”
话到此处,池鸢突生出一股无力感,世族之间看似一派祥和,可私底下的暗涌却深不见底,她本意并不想蹚这滩浑水,但从下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入了棋局,只是身在局中不知局罢了,这些密事知道得越多,她便陷得越深,就像现在,当得知有人要对付谢离之后,她本能的就想出手助他,殊不知,她若出手,到时候更难置身事外。
“主人主人,久等了,云吞面做好了!”薄薰的出现打断了池鸢的思路,索性也不多想了,饿了两日还是吃饭要紧。
“我说薄薰丫头,怎么不顺带给我捎上一碗?”琅琊闻着那面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也十分应景的叫了几声。
“厨房还有剩的,要吃自己盛去。”薄薰横眉扫了琅琊一眼,刚要落座,脸上神情突然一变:“真是没完没了,从昨夜开始来了好几批探子,就远远蹲守着也不靠近,这批人,咦,还有马,这才什么时辰,哼,一大早就不让人清静!”
琅琊连忙拿扇子抵在薄薰的肩头:“小丫头别这么大的火气,让我去会会他们,你先坐下吃饭。”
薄薰哪还有心思吃饭,急匆匆的搁下碗,跟着琅琊一块去前院拦人。
院外嘈杂动静还没持续多久,又见薄薰火急火燎的跑回屋子,将一封信笺递到池鸢身前:“主人,是王安遣人送来的书信,您要看吗?”
“嗯。”池鸢放下竹箸,伸手接过信笺,略略扫了一眼,便随手将它扔到了地上。
王安在信中长篇大论的表达了他对池鸢的思念,又道那日出箭伤人完全是意外之事,他也承认了,的确在附近安排了弓箭手,但其目的只是为了压制池鸢,而不是对她痛下杀手,至于楚鸿为何会出箭,可能误以为王安被池鸢所害,所以才暗自出箭为主家报仇。
薄薰心中好奇,捡起信看了又看,只可惜她不识字,便是将纸看透了也看不懂。琅琊将王安遣来的人打发走后折身回了屋子,见薄薰捧着书信翻看,于是凑身过去瞧了几眼,当即咂舌道:“啧啧,王安这小子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几句话就将自己的责任撇了干净,竟连句道歉的话都不写。”
池鸢抬眸笑道:“你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同为一丘之貉,你还有脸笑他?”
“诶,池鸢你可真会打击人,我怎样都比他好吧,他那完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不是我……哎,算了,你放心,我迟早帮你收拾了这祸害,不过在此之前,先填饱肚子再说。”琅琊说完扭身去了厨房,薄薰见状忙追了过去:“喂喂,你等等我,王安不是写信来道歉的,那他到底在信中写了什么?”
“你不识字?”琅琊突然转身回问。薄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废话,我又不是人,我当然不识字!”“那你怎么会说人言?”“耳濡目染你懂吗?若是天天有个老头在你耳朵边叨叨个没完没了,你就算是头猪也会人话了吧?”
琅琊笑得双肩直抖:“一般的猪可能不行,必须是你这样成了精的才有可能。”
薄薰瞳孔骤然一缩,出手极快袭向琅琊,琅琊反手执扇一挡:“哈哈哈,小丫头还是挺笨的,要不要本公子教你识字呀?”
“不……那好吧,你就教我识字吧,这点小事我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主人。”薄薰收手入袖,难得在琅琊面前露出一丝好脸色,但她这求人的态度,倒不如说是别人求她。
琅琊脾性极好也不为难她,直伸手道:“信呢?拿出来,今日我便教你认全这信上的字。”“唔……好的。”
翌日,依旧阴雨绵绵,池鸢再也坐不住,执伞喊上薄薰一起出门,留琅琊一人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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