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一行人在官道边的小茶摊里歇脚,这里驻脚的食客很多,五张小木桌被客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小二有些为难的和沈黎说道:“客官,实在是没有桌椅了,要不您和他们挤一挤?”
沈黎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去,不是七八个头绑布带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汉子围坐在一起喝酒唱喝划拳,就是三五成群持刀拿枪的江湖客围坐一张桌子一言不发的吃茶。无论是哪一边沈黎都不想靠近,无奈道:“算了这样吧,你弄几碗面来,喏,那杨树底下的青布马车送到那去,知道了吧?”
跑堂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客官,小的这就去准备。”“二十文够不够,剩下的给我拿几个馒头。”“好的,客官,您慢走。”沈黎走回马车,挑帘对着里边说道:“姐姐,我问过了,再过一个小镇就到临安城了。”池鸢一边给灵泽的伤口上药一边说道:“甚好,吃完赶紧上路。”沈黎低声道:“那茶摊人满为患,又都是些粗莽的男人,我让小二将面端来马车这边,姐姐你看......”
池鸢收好药瓶瞧了沈黎一眼:“没事,在这吃便在这吃。”灵泽睁开眼睛摸了摸眼角的淤青对着沈黎道:“沈黎哥你快进来吧,外头晒。”沈黎点点头钻进车内将灌满的水袋都放好,坐在灵泽身旁和他说着话。不一会儿那小二就将面和馒头都送过来了,只不过面太烫手谁也没先去动筷子。
灵泽和沈黎趴在马车的小窗边挑起帘子偷偷瞧着茶摊里的食客。这时,两匹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从官道上驶来,其后跟着十几辆车马,车队两旁还跟着众多的奴仆和护卫,气势威严又吓人。
茶摊里的食客都纷纷站起身,瞧着这气派的车队谁都没说话,一时之间四下安静得只有车轮滚滚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灵泽好奇的小声问道:“沈黎哥,这是哪个世家的车队?”
沈黎打量着排头马车车壁上雕刻的牡丹花形浮雕,斟酌道:“牡丹装饰......应该是洛阳秋氏的车队。”灵泽有些兴奋的说道:“沈黎哥你瞧那马车好大啊,就算是坐十个人都可以吧,哎……你瞧那边还有个马车挂满了鲜花真是有趣。”
两人讨论得兴致勃勃连面凉了都还没吃上,直到车队走远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头。沈黎这才发觉四碗面就池鸢的那碗吃完了,他和灵泽还有林大哥的都还没动,沈黎有些愧疚道:“林大哥……对不起我忘了端给你。”林砚头依在车壁上望着车外的方向说道:“没事,听你们说的这么热闹,林大哥也想瞧一瞧。”这一说倒让沈黎更是愧疚,他把头低垂着将面递到林砚手里,又帮他扶好筷子。林砚笑道:“别顾我了,林大哥会自己吃,快吃吧,该赶路了。”
离临安越近,官道上越是热闹,往来车马如龙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沈黎和灵泽坐在马车前一边小心的驾车一边四处好奇的瞧着,俨然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临近城门口,虽有士兵把守但并未见他们巡查进城之人的过所,沈黎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不知道官府已经撤去了通缉令。
四人驾着马车顺利的进了临安城,沈黎抬头瞧着远处一阵阵临空而起的孔明灯,轻轻感叹了一声,“还是大城好啊。”灵泽扯了扯他的胳膊指着街道上边悬挂的彩灯兴奋的说道:“沈黎哥你瞧,这灯好漂亮呢。”
夜色将近华灯初上,石板道上各式马车和轿子来回穿梭,两旁的行人围聚在各式各样的摊位前,直引得灵泽不断的叫唤:“姐姐,沈黎哥,林大哥,我们也下去瞧一瞧吧?”沈黎瞪了他一眼,小心的驾着马车找了个小客栈暂且安顿下来。
四人坐在客栈的堂内用饭,耳边全是食客们杂乱的说话声,虽然吵闹但待久了深山老林难免心中空寂,出来感受一下这人间热闹也挺好的。池鸢看着林砚不疾不徐的吃着饭突然开口询问:“林砚,何时去找你的岳父大人?”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没心思用饭了,两小少年也好奇的看着林砚。
林砚持箸的手慢慢落下,他抬起头望着池鸢说话的方向微微笑道:“雁书明日便去伯父府上登门拜访,池姑娘这般好奇也要同去吗?”池鸢颔首道:“那是自然。”灵泽抢着说道:“我也要去。”不想林砚和沈黎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行。”灵泽顿时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你别去了,伤势还未痊愈,让沈黎带你上街玩去吧。”林砚安慰道。灵泽还要争辩:“吃完饭等会就能上街玩去,何必等到明日,林大哥就让我去瞧一瞧嘛。”林砚无奈的摸着灵泽抱住他胳膊的手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容胡闹。”灵泽见林砚神色不虞立马收手回道:“哦,好吧,那今晚我们上街去玩个痛快。”“嗯,这个林大哥可以答应你。”
晚饭后池鸢却没和他们同去,而是借故休息在他们离开之后,一个人翻窗而出踩着屋檐跟在后边。灵泽一上街便嚷嚷着要买彩灯,沈黎心疼他大病一场自然是惯着他什么都给他买,池鸢站在屋檐上远远瞧着连连摇头。这还没消停一会,灵泽瞧见冰糖葫芦又吵着要买,在沈黎付钱的档口还跑到路对面的摊位看老爷爷捏泥人。
沈黎无奈的叹口气扶着林砚追过去,这时只听远处传来急急的喝叫声,“闪开,快闪开!”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的朝两人冲过来,驾车的人死死地勒住缰绳,那马像疯了一般不受控制一路狂奔,路上行人见了纷纷避让,但他们两人却来不及了。
沈黎紧攥着林砚的手,瞪大眼睛惊愕的瞧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傻掉了一般呆愣在原地。林砚听着路人的叫喊声,皱眉将沈黎往路旁一推,那马高抬前蹄嘶叫着往林砚冲去,林砚由着推人的惯性向后摔倒在地,在马蹄将要踩踏上去的时候,微微侧身让马蹄一脚踩空,但后脚的双蹄和车轮又接踵而至。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从哪飞来一道寒光,那匹马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定在当场,后边的车厢和驾车的人却由着惯性撞了上去,马虽被定住了,但被后边的车厢给撞着往前倒去。一阵疾风飞窜而来,抱起地上的林砚翻滚到路旁,在路人惊呼声中林砚惊魂未定的问道:“池,池姑娘,是你吗?”池鸢一把松开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好快的身手。”“我都没看清人就过来。”路人在一旁对着池鸢的背影好奇地打量着。沈黎轻舒一口气将林砚扶起,“林大哥呢没事吧?”“咳咳,没事。”林砚呛了几口灰站起身又道:“池姑娘你也跟来了。”灵泽拍了拍胸脯说道:“吓死我了,这马疯了吧,差点把林大哥踩死,还好姐姐你来了。”
那匹疯掉的马还僵硬的保持着那个踩踏的姿势倒在地上,只不过车上的人可就惨了,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驾车人和车内坐的人都摔在地上惨兮兮的叫唤着。众人围上前纷纷指责那名车夫闹市纵马。
“让开!”池鸢冷声喝道,围观的路人一见是她慌忙让开一条道来,视线跟着她来到那匹怪异的马前,池鸢仔细检查着马身,那马夫扶着伤腿勉强站起身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帮忙喊大夫,老爷……您没事吧?”
池鸢对周遭的议论声充耳不闻,来回查看了几遍,终于在这匹马的脖颈处找到个细小的针孔,这马瞪着双目鼻子还在喘气,应该是被针封住了穴道所以动弹不得。池鸢站起身估算着这针使出的方向,应该在她出动之前便飞出来了,但马虽然被定住了却不一定能救得了马下的人,此人这般行事除非预料到她会救人,想到这里池鸢抬起头在人群中搜索目标。沈黎上前问道:“姐姐,怎么了?”池鸢回道:“你们出来小心行事,我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们,先带他俩回去吧。”说完看了林砚一眼,一个踏步飞到了街边商铺的屋檐之上,眨眼间就看不到人影了。
池鸢沿着针道的方向,追踪来到了一处高塔的屋顶上,才登上前就看见飞檐边站着个人,白衣斗笠正是云濯雪。他背对着池鸢站着,池鸢瞧着他好奇道:“你知道我会找来?”
云濯雪缓缓转身,微风拂衣,他摘下斗笠,一头墨发随风扬起,淡青色的发带像两只互相缠绕的蝶一般旋转飞舞。“不知。”
池鸢回首望去,依这地势的确能将那条街道的全貌看得清清楚楚。池鸢认真端详着云濯雪,而他任她打量,“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云濯雪微微颔首:“你忘了,江船之上雨夜之下。”
经他这一提池鸢倒是想起来了,他散发的样子美得像个女子,引得琅琊准备入室偷香,想到此池鸢笑了起来。
云濯雪自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也不恼继续道:“你内息紊乱不能动用内力,轻功身法却异于常人,实在让人好奇。”
池鸢微微皱眉,“你怎知我内息不稳?”云濯雪平视着她道:“一观便知,家主见过你,说你灵气逼人是我辈中人,今日一见的确如此。”
“云兮慕?那都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池鸢坐到檐角上,伸脚轻踢着檐下悬挂的铜铃。云濯雪轻抬手臂,不知竟何时将那定马的银针收到了袖中,池鸢只顾着看着塔下如棋盘的街道都未曾发现他的动作。
云濯雪拢了拢长袖,袖角的上桃花映着灯火流光溢彩。“上次搭救灵泽一事,在此谢过了。”池鸢突然回头看着他道。
云濯雪眸光微微闪动,唇角上扬似笑非笑,“不必言谢。”“那你既瞧得出我的内伤,可知治疗之法。”池鸢笑着又问。
云濯雪微微低头瞧着池鸢的眉眼,摇头轻叹:“濯雪虽能看出个大概,但细究起来却是看不透的。”他微微抬袖,袖中飞出一道银丝极快的缠住池鸢的左手手腕,他拈指拿着另一头轻探几许,淡然道:“你的内力竟是如此深厚霸道,依我所知,天下若有相比之人,便只有家主了。”说完轻轻勾指抽回银丝。池鸢问道:“云兮慕他在何处?”云濯雪抬起头,望着皎皎明月掐指默算:“上次见到家主还在几日前,时下应该回到了南浔。”池鸢拱手道:“既如此那便南浔再见了。”云濯雪微微施礼,抬眼间池鸢已经离开了。
“这便是你们的定亲信物?”池鸢右手拿着个碧青的圆形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身边跟行的林砚回道:“寻常玉器罢了,让池姑娘见笑了。”池鸢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将玉佩还给林砚,“还没到吗,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池鸢皱眉看着周围拥挤的人潮很是不耐,林砚默了默,半晌才道:“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现在雁书双目失明更是不能分辨了。”
“真是笨蛋,我帮你找个人问问。”池鸢骂了他一句伸手扯过一个路人道:“喂,你知道周光州住哪吗?”林砚急道:“池姑娘!可不能这般直呼长辈名讳。”那个路人是个挑担的小贩,他一瞧见池鸢恶狠狠的模样吓得后退道:“不知道不知道,小的不知道,别问我!”说着竟是挣脱开池鸢的手慌不择路的跑了。
“池姑娘哪有你这般问路的。”林砚无奈叹气,“这般闹市必不可能是周府所在之地,池姑娘,你且往那些宽街高墙的地方走,找个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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