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连衡都在忙工作；
而他的狐狸，睡了长长的一大觉。
起初，狄自欢瞧窗外还觉得新鲜，可时间一长，连丝风星儿也吹不到；加上从高空俯瞰，景色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慢慢地，瞌睡就上来了。
……
他是察觉到连衡碰他才醒来。
“到了？”狐狸打了个哈欠。
见他仍然是在脑子里说话，不像是睡懵了，连衡放下心来，顺顺狐狸毛，很轻很轻地“嗯”了下，把手机屏幕竖给他看：
【狐狸大人，我们已经到京城了。
下午我还有些要事，需要去趟公司，也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晚些时候再带你回家，可以吗？】
狐狸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舒服地喟叹道：“行吧，我勉强答应你，那我的鸡——”
“我已经让人在准备了。”连衡抢在他前面，语速极快极轻，“狐狸大人，接下来我要见几个人，有要事儿商谈，您就先别跟我说话了，有什么事儿，等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拜托了。”
狐狸抬头看他，没吱声，但也没反驳他。
连衡暗自松了口气，跟其他人一道走下飞机。
谢淮林站在舱门口等他，连衡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找自己，走近后，却听见他说：“连衡，我刚刚收到消息，一周后的慈善晚宴，连霈也会过去。”
连衡早就有预料，眼下听到也并不觉得诧异，只是有些好奇：“谢淮风没跟你说吗？”
“他不会跟我说连霈的事儿。”谢淮林无奈笑笑，“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起连霈。”
“也是，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连衡面无表情地绕过他走开，谢淮林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机场。
天气预报显示京市今天有雨，是小雨，这会儿还没下。天色灰沉沉雾蒙蒙的，没有风，空气里也透出一种极端压抑的闷热感，叫人只觉得心头烦躁。
上车以后，连衡就升起后座挡板，隔绝了前座的司机和覃利，低头看着狐狸说：“狐狸大人，您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这片土地上变化很大，方方面面都有可能超出了你的想象。在我们相处的时间里，无论您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所有不明白的问题，我们每天晚上统一解答，可以吗？”
“呵，你这话听起来，倒好像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狄自欢不屑一顾，但眼睛却不由自主被远方的高楼大厦吸引。
云雾中，二三十层的楼房宛如空中楼阁，远远看着，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建成的。
小小的人族，修那么高的房子做甚？？？
是住所还是仓库？
狄自欢眨也不眨地看着那片高楼，连衡隐晦瞥过他双眼，没有再说话。
狐狸也是，一路都在看马路两旁的楼房，别墅群还好，虽然房子形状奇怪了些，但高度还在他的认知范围里。可几十层的高楼大厦……实在超出了狄自欢的认知。
“你们建造那么多高高的房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狄自欢实在没忍住问了出来。
“住。”
狄自欢看看楼房上整齐排列的窗户，偏了下头，猜测道：“这样高的一栋楼房，还有这么多一样的窗户，应该不是一户人家住吧？”
“当然。”连衡言简意赅。
“你们有这么多人吗？！”狄自欢有点震惊了。
以前，好大一块土地只有一个主人。
即使是平民百姓，房子不大，但土地也是有的，怎么现在……他想不明白了。
连衡头也不抬回道：“最新一次人口普查是在去年，我国常住人口11亿，人口数量多、土地面积有限，房子自然就越建越高了。”
狄自欢想了想，问道：“可我的九欢山下，那些人们依然住着低矮的平房，他们为什么没有修建高高的楼房呢？”
“以前是以农为本的农业化社会，但现在，工业化驱动社会形态转变，越来越多的人向大城市集中，农村乡镇人口减少，原本的村落屋舍能够满足当地人居住需求，自然就不需要额外建造高楼了。”连衡一口气说完，低头看着狐狸眼睛，问他，“狐狸大人，你觉得我讲得清楚吗？哪里不懂，你现在可以问了。”
好半天。
狄自欢迟疑地眨了下眼睛。
不是哪里不懂，是根本就听不懂，完全听不懂，问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我可能没说太明白，不过我是真心想告诉你，狐狸大人，如今这世道，朝廷官府以及各阶层百姓，生活方式都有质的变化。这些体现在衣食住行上，也体现在政治和经济上，若你只是想下山游玩一番，这些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包括飞机上我跟你说的物理学，这些都是很现代化的学说，内容深奥，绝不是简单学学就能学会的。”连衡轻轻摸着狐狸毛，耐心同他说，“但如果你想融入现在人类的社会，或者说你想享受更方便更舒适的生活，那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我还是想教会您，您觉得呢？”
他语气温和，带着商量的意思，声音放轻了说就显得十分温柔。狄自欢听着，就像以前春日里下江南，乘舟在江面上听到的柔情小曲儿。
他是爱听曲儿的，出门也惯爱找些戏楼，有钱了就摇把折扇、装出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没钱就变成一只很小很小的狐狸混进人堆里，找个角落一藏一窝，总能找到办法听曲儿。
听多了，他渐渐也知道了什么是所谓的“好嗓子”——
声音清晰稳定，能够自如、轻松地切换音调，不会觉得费力疲惫。
后者他尚且不能肯定，但前者，连衡绝对是满足的。
即使是贴着耳朵，用气音同他说话，声线也特别稳定，声音也依旧好听。
要是有一天，连衡能用他这把好嗓子，给自己唱个曲儿听，那就更好了……
想美了，狐狸不自觉间弯起嘴角，摇了摇耷拉在连衡臂弯里的大尾巴。
一直等他说话的连衡得到准信儿，果断给出决定：“那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和平相处。我教你在现代社会生存，狐狸大人，你帮我摆平、或者找出那只蝙蝠妖，可以吗？”
狄自欢摇了摇头：“我可不是帮你，那只蝙蝠妖，我本来就是要揪出来的。”
狐狸认真看着他，也不笑了。
看他摇头，连衡本来提起的心重新落回原地。他看着狐狸清澈的眼睛，同样认真地与他说：“那就麻烦您了，狐狸大人。”
狐狸不再说话，扭头继续看车窗外的风景。
连衡从他身上移开眼，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狐狸“名字”，他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最开始，他喊出这个名字时还有些难以启齿，浑身不自在，但叫几次以后……好像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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