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绣着诡形图腾的香囊,静静躺在托盘里,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散发着混合了敌国香料与阴谋的冰冷气息。
祁念安垂眸看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去了眸底最真实的情绪。
唯有藏在宽大云袖中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御座上那道目光,平静如鹰隼般审视着她最细微的反应。
“宸妃近日气色不佳,可是这香囊有何不妥?”邵斯志的声音温和依旧,如同春日暖阳,却让她脊背莫名窜起一丝寒意。
宁贵人在一旁抚着新得的翡翠镯子,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西北敌国的图灵部落,最是崇拜这种诡异图腾,认为其能通灵呢……说起来,宸妃姐姐祖上,似乎也曾与西北有过渊源?”
那笑语盈盈,字字句句却都带着淬毒的针尖。
真是巧得令人心寒。
她抬眸,眼底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被冒犯的薄怒,声音却依旧平稳:“我只是奇怪,这般粗劣的绣工,且带有外邦印记之物,怎会混入内务府造办,又作为赏赐之物送入臣妾宫中?莫非是有人蓄意构陷,欲陷臣妾于不忠不义之地?”她目光清正,毫不躲闪。
邵斯志深邃的眼眸看着她,手指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未置可否。
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更漏滴答,敲在人心上。
当晚,圣旨下,一柄吉祥如意的羊脂白玉如意被赐往宁贵人,不,现在是宁嫔所居的揽月宫。
消息传来时,祁念安正立于窗边,手持银剪,修剪着一盆正值花期的兰草。
剪刀“咔嚓”一声脆响,一枝姿态最优美的花苞,应声而落,滚落在泥土中。
“念安,别喜欢他,”李潇冉无奈的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花再次遭到糟蹋。
“可惜了。”她轻声道。
那语气平淡无波,不知是在说这无辜被剪断的花,还是在说那刚刚被彻底斩断的,曾在她心中悄然滋长不切实际的幻梦。
“娘娘,陛下到了。”依杏轻声通报,打破了内殿令人窒息的沉寂。
祁念安放下手中那本已然无味的地图,想起这些天的风言风语,心头用上一阵烦躁来,眼底终于漾开一丝虚假的笑意,如同冰湖初融:“随他的便。”
月色如水银泻地,邵斯志踏着夜露,径直来到了宸宫。
李潇冉不舍的回头看看她呀,便转身离去。
祁念安兀自对镜卸妆,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从光可鉴人的铜镜里看见他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拆卸钗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
她起身,盈盈一拜,笑容得体,如同量体裁衣般精准:“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邵斯志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却清明。
他伸手,欲抚上她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几日不见,念安似乎清减了些。”
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肌肤的前一瞬,祁念安自然地侧身,伸手去取桌上温着的茶盏,避了他的碰触,语气温婉:“劳陛下挂心。夜深露重,陛下饮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朕记得,你最爱奶茶,特意让人新贡的。”他看着她递来的白瓷盏,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那氤氲的热气,看进她心里去。
祁念安唇角弯起完美的弧度,眼底却无多少暖意:“难为陛下还记得臣妾旧日喜好。只是近日太医院请脉,说臣妾脾胃有些虚寒,建议改饮些性温的糖水养养胃。”她轻描淡写,有意避开邵斯志的目光。
邵斯志沉默片刻,转而提起当年两人共同抵御的爆炸,那时她眼中闪烁着与他共筑盛世的理想光芒。
如今,她依旧能却平静无波,眼神如同在议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再无当初那份炽热。
邵斯志借着几分酒意,想要留下。
祁念安不言不语的为他解下龙纹外袍,递上温度恰好的醒酒汤,动作流畅优雅。
然而,在他试图揽住她的腰肢,想要更进一步时——
她却微微后退半步,垂首恭声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需保重龙体,早些安歇才是。臣妾近来浅眠,恐惊扰圣驾。”
姿态恭敬,言语关切。
就是不再向她。
一点点都不像。
他何尝不知这可能是构陷?
但朝局平衡,宁国公势大,他需要安抚,更需要时间查清真相。
此刻任何对念安的明显偏袒,都可能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邵斯志凝视她良久,那双深邃的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沉的墨色。
他终是拂袖,转身离去,明黄色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望着他彻底消失,祁念安缓缓松开了一直在袖中紧握的右手。
白皙的掌心上,赫然是四个深要掐出血痕的指甲印。
痛吗?
细细密密的,如同针扎。
但更多的是悲凉。
她走到窗边,推开菱花格窗,看向宫墙外那一片无边的沉沉的夜色。
在那片夜色之下,有自己和李潇冉悄然布下的信息网络,这是她必须走下去的通向自由的路。
就是了,自己怎能将希望全然寄托在他人身上。
正阳宫偏殿的暖阁里,冰鉴是新换上来的,散着寒气驱散了盛夏的燥热。
祁念安与李潇冉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一壶新沏的茉莉香片和几碟精致点心。
李潇冉盘腿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两人毫无形象。
灵太妃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压低声音:“念安,你可知永昌伯府那位眼高于顶的嫡小姐,前几日在赏菊宴上出了个大丑?”
祁念安斜倚在软枕上,手中捧着点心,闻言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她不是一向自诩诗画双绝,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吗?”李潇冉嗤笑一声,绘声绘色道,“结果在那宴上,为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非要当场作画咏菊,画是画得还行,可题诗时,竟将采菊东篱下的篱字写成了梨!采菊东梨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场她那张脸就绿了,她心仪的那位公子,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硬是没忍住,借口更衣离席,怕是笑岔了气!”
祁念安想象着那场面,也不禁莞尔,摇了摇头:“人还是莫要太过张扬,容易乐极生悲。”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不过,能为心仪之人这般努力,哪怕出了丑,倒也……有几分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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