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他们膝下晕开。
叶飞云抱起小草,将她抱回旁屋的床上。
为了换回金钗,订好棺椁,家中已没了什么可换取钱财的物什,叶飞云蓦地想起家中还有一蛇胆。
上次为寻小草,他被蛇咬了一口,蛇咬了他,他便取了蛇胆作酒。
他急忙抱着泡着蛇胆的酒壶,去往村头的郎中家,换了止血药和一卷卷纱布。
飞奔回家,踩着烟烧火燎过后的灰烬。
小草还没醒。
他握了握拳,凝眸看着小草。
他知道,小草是女孩儿。
鲜血从床沿滴落。
他褪下小草身上的麻衣,看到了她的身躯。
一圈又一圈纱布紧紧缠绕,裹着她的身体,像白纱包裹的尸体。
白色的纱布已被鲜血浸湿,无一处不是鲜红。
从手腕,他揭开纱布一角。
而后怔住。
龟裂的皮肤,似干涸的大地,裂出一道道缝隙,流出血,又迅速弥合。
弥合后的裂隙附近,再次裂开,再次弥合。
纱布坠落床脚。
她的整条胳膊,都是这般。
像一尊玉白色的瓷器,从头顶敲碎了,裂出纹路,纹路转瞬弥合,下一瞬,又裂开新的缝隙。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
每裂一次,她的皮肤便沁出血珠。
是再怎么拭,也拭不干净的血。
叶飞云的手攥着小草的脉,床上的小草睁开眼。
她看到自己裸露的臂膀,连忙抓过一旁的被子躲藏,遮住了全身。
她靠着墙,曲起腿坐着,是一个警惕又防卫的姿势,明澈的金眸似裹着寒凉的秋水,平静而无波,看着他。
她不怕他,而是怕吓到他。
没有正常人的皮肤会如她那般。
叶飞云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会很疼吗?”他问她,嗓音放得很轻,却又难以控制地有了一分沙哑。
因为心疼。
小草愣了下,而后望着他,点头,又摇头。
“那还是很疼吧?”
小草这回没有动作,也没有吭声。
“我换了止血药,不知道有没有用。”叶飞云指指旁边凳子上的药瓶。
“你是女儿家。”为小草卸下身上的纱布时,他便是跪在床前脚踏上的姿势。压低身形,毫无攻击性。叶飞云仰头望着她,“需要我帮忙吗?”
小草看到了凳子上干净的纱布,摇了摇头。
“那我去为你烧水。”叶飞云便道。
他走出门外,将屋子留给小草。合上门,脚步一顿,去了厨房。
水只会端进去,而不会出来。
洗下的血水会被小草用火烧干净,从门中递出空盆。
小草身上换了新的纱布,脸上的纱布也换了干净的。
叶飞云没看到小草的真容。
或许她的脸,和她的身体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皲裂,所以才缠满了纱布,怕吓到旁人。
叶飞云为她取了干净的衣服。
是叶母用她的旧衣所做,洗干净,裁小布料,重新缝合。
叶母也曾是大家小姐,女工极好。
小草换了从未穿过的合身衣裳,站在院中,对着太阳望日光。
活着。
太阳暖洋洋的。
装粮食的麻袋衣裳,被血浸得太透,已经洗不干净了。
小草郑重地,将麻衣叠好,埋在叶飞云后院院外的一棵老树下。
她挖了满手的土,目色忧伤又悠远。
起身,叶飞云正在树旁等她。
从小草动手时,叶飞云便看到了。
他在院中,去取了糕点,又来寻她,走到树旁。
叶飞云怀中抱着打开纸包的桂花糖糕。
“桂花糖糕,可要尝一尝?”
小草这次聪明了,缠纱布时记得给自己的嘴巴留一条缝。
她手上都是土,便由叶飞云喂她。
张开双唇,如叶飞云所想。
小草的口舌内里,也与她的手臂一般,在龟裂。他看到粉嫩的内壁,裂出细细麻麻的缝隙,又迅速弥合。
没有流血,是与她身上的伤一样,已经‘好’了。
小草咬下一半桂花糖糕。
嘴巴在动,细细品尝,眼尾弯起,露出笑。
等她再次张开唇,吞下剩下的那一半时,叶飞云便看到,她的口中,内壁上,粘连着丝丝血水。
叶飞云眼神未变,只是认真地举着手,喂小草垂下这份桂花糖糕。
“好吃吗?”他问她。
小草点点头。
“等我再攒些钱,还可以去买。”
少年老成,叶飞云眉目温和,稳重如最好的邻家哥哥。
叶飞云想,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
叶飞云在笑,小草也在笑。
“叶、飞、云。”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张着满是血丝的唇舌,艰难地念出叶飞云的名姓。
嗓音嘶哑嘲哳。
却如听仙乐耳暂明。
但叶飞云再没见过小草。
在他以为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在他站在后院外的老树下,看着树下埋着麻衣的土包,在他怀中抱着再次买来的桂花糖糕。
他再没见过她。
母亲去世,入棺埋葬,葬入父亲的衣冠冢中。
他身着白衣,披麻戴孝,跪在父母坟前。
坟前柳枝垂丝绦。
他再没见过她。
*
如何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于叶飞云来说,很难。
苦苦寻觅,难以确定。
他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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