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银钱。
她以后手头定要紧一些!
那最后一百文,确实也没留住。
顾璋买了街边的肉包子、薄香的芝麻锅盔,还买了些不同口味的糖果。
各种各样的小零嘴。
别看钱是花得最少的,品种和花样却是最多的。
到最后,顾大根的背篓里,被装得满满当当。
长期干农活的汉子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壮实,此前一百多斤的粮食都毫不吃力,这会儿却觉得背篓沉甸甸的。
“爹,你弯腰。”
顾大根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颗糖,只觉得就和小时候吃到的蜜一样,甜得人脑子都迷糊了。
顾璋将另一颗糖塞进顾大根手里:“爹,你喂给娘吃。”
秋娘见顾大根真的要喂,瞪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糖来,自己剥开放到嘴里。
顾大根顿时笑得咧开嘴。
看看媳妇、又低头看看儿子,再想想背篓里那深青色的布料,觉得这辈子值了!
顾大根道:“等地里的小麦收了,爹再带小石头来买糖吃,买新衣服穿。”
他嘴里只说着顾璋一人,眼睛却是看着娘俩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幸福的傻气。
秋娘走到他身边,灵活有力的手指往他腰间软肉上一拧:“嗯?”
顾璋没想到,全家一个受他侵蚀的,竟然是老实肯干的爹。
不过这股苗头,显然要被秋娘无情掐掉了。
顾璋啃了一口手里香喷喷的肉包子,十分有眼色地避开两口子的“恩爱”,目光看向远方。
前方巷子口,人来人往的石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不知坐了何人,只隐隐透过马车帘,看到鬓角微白的身影,而马车前,竟然是身着官服,带着衙人的县太爷。
“这人是什么来头?咱县太爷都亲自来迎?”
“好像是京城退下来的大官,修过河道那种,可不得了。”
百姓不敢上前,于是堵在了巷子口,人群渐渐遮挡了顾璋的视线。
他便收回视线,低头又咬了一口暄软的肉包。
这肉包子据说开了几十年,父传子,手艺相当不错。
包子的外表,远没有顾璋在食谱,或者宣传图上看到的包子好看,外皮微微发黄,但是未经精加工的小麦粉,反而有股独特霸道的面香。
内里的肉馅裹满了肉汁,甚至还略微浸润了面皮。
顾璋小手捧着这肉包,只觉得味道真是让人着迷。
太香了!
他还没吃完,顾大根就已经丢盔卸甲,低头朝媳妇连连保证道:“我肯定不学!都是乱说的,肯定不大手大脚花钱。”
秋娘这才勉强安心,松开了手。
低头看见捧着肉包子,正吃得正美的儿子,秋娘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她怎么也想不通,她和大根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怎么小石头花钱这般豪爽?
若是手里不攒点银钱,念书、娶媳妇、生娃、盖房、灾荒年……这些哪样不要钱?
秋娘细细给儿子讲这些。
顾大根趁机偷偷揉了揉腰侧的肉,可真疼!
秋娘蹲下来问:“小石头听明白了吗?”
顾璋点头:“明白,可咱们不是还有五贯钱吗?没花完的,娘放心。”
秋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看顾璋一副“没什么”的表情,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若是要给小石头说亲事,一定要选个能攥得住钱的!
要不然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啥样呢!
不过经过顾璋这一提醒,顾大根和秋娘想起来还有足足五贯钱,这下子,好像也没那么心疼了。
“走,回村!”顾大根欢喜地将儿子抱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永河村的方向走去,只要想到那五贯钱,便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顾璋看着背篓里的吃食,也笑了一路,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秋娘看着他爷俩,脸上也不自觉带上笑容。
村长说得对,她家小石头福气在后头。
走到半路,他们就遇到了别村路过的驴车,一人交了2文钱,上了驴车。
6文钱的大开销,若是往日,肯定舍不得,但今日显然不同,甚至可以悠哉地坐车回村。
顾老爷子和王氏,早早就等着。
看到他们回来,连忙着急地凑上来,顾老爷子率先问道:“怎么样?医馆收吗?”
王氏则细心些,看到空了一个背篓,问道:“怎么还有一个鼓鼓的,没全卖出去?”
顾璋道:“都卖出去了。”
顾老爷子和王氏闻言,脸上顿时挂满高兴的笑容。
顾璋牵着爷奶的手,带他们往屋里走,坐在长桌前。
顾大根把背篓往桌上一放。
顾璋便积极地往外搬东西,先是最上面的肉包、芝麻锅盔、糖这些零嘴。
王氏看到这些,便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
她平日里就爱给孙儿买零嘴,这会儿看到这些吃食,就欢喜不已,觉得这么些好东西,肯定能把孙子喂得白白胖胖的。
当初儿子不就是这么被喂出来的吗?
老两口对此都深信不疑。
顾璋拿这些小东西的时候,顾大根将布、粮食也都搬出来。
看到满满一桌东西,老两口既高兴又急切:“那些柴胡卖了多少银钱?”
两双眼睛期盼地看向秋娘,平日里浑浊的眼珠此刻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秋娘将怀里的五两银子拿出来,放到长桌上。
“这么多!”
“那些草根竟然能卖五贯钱?!”
老两口呼吸都急促起来,看那架势,如果不是确实没了,他们恨不得去把山都薅秃。
顾璋坐在长条的板凳上,小腿在空中晃了晃。
这哪里够?
三十斤细粮,最多吃一个月就没了。
这些布料,他的只够做一套衣服,夏天穿肯定舒服,但连换洗的都没有,更别说其它的还是棉麻布了。
秋娘将钱收了起来,大家的目光便集中在布上。
王氏省了一辈子,看着这么多布,心疼问道:“这些布花了不少钱吧?”
顾璋道:“爷奶和爹娘的不贵,我的确实花了不少钱。”
王氏笑道:“你小胳膊小腿的,做一身衣服能用多少布?净胡扯。”
顾璋踮起脚,把他的那块布拿出来:“奶你看,这是绢,摸着可舒服了。我本来想都买这种的,不过娘不让。”
准确地说,如果都买绢的话,他手里的钱就不够了,还要找娘拿,秋娘哪里肯?
顾璋选的这种颜色好、质量也好的棉麻布,一匹才180文,一套衣服用不了一匹布,况且家里只有顾大根身量大,用得稍微多些。
顾老爷子、两个女人都身量小,总共两匹多几尺就足够了。
而绢就贵了,顾璋小小一人的价钱,就抵得过三个人的棉麻布了。
王氏难得没顺着孙子说话:“你娘做得对,那么多活要干,棉麻布最好了。”
顾大根和顾老爷子,也都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秋娘道:“柴胡就这一阵能收,不是一年四季都能采的长久营生,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王氏双手在胸前合十:“能得这营生,咱家就知足了。”
这话深得一家人的赞同。
顾璋小小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花钱也能成难事。
他得想想营生了,柴胡春秋采收,再想靠这个赚钱,要到秋天才行。
这有些太远了,他还想吃鱼吃肉呢。
在找到新的合适的理由前,也不能再随随便便找一种草药回来炮制了。
一次能是巧合,两次、三次、总不能都是巧合吧?旁人又不是傻子。
这次,要是能挣个大的就好了。
顾璋托腮,皱着小眉头认真思考,很快就想到顾大根白日里的话。
等小麦收了,顾大根愿意在这个时候出血、花钱,那肯定有不少!
边关还有战事,粮食肯定价格也高,他若是再去使把劲儿的话……
顾璋眼睛慢慢亮起来。
“想什么呢,娘给你量量身量,看有没有长个子。”秋娘双手拿着细线扯开,打算给儿子量尺寸。
顾璋跳下长凳躲开:“先给爹做,爹的衣服早该换了,我的不急,最后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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