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托赫抓着魏轻尘衣领的手颓然松开。
“说罢……你要我做什么?”
魏轻尘因腿脚不便,稍作踉跄。他稳了稳身姿,对托泰说道:“我要知道阿勒风究竟要拿那些天朔俘虏做什么。”
“以魏大人在大汗心中的地位,大可以自己去问。”
魏轻尘不置可否。
自他从天朔回来,阿勒风的确待他如常,但平日的对话中总夹杂着试探。魏轻尘心里清楚,无论他如何伤重,可事实是明珠死了,他却活着。这一生一死的不同结局,足以让阿勒风心生戒备。
阿勒风生性多疑狠戾,既然猜忌了,完全可以杀了他了事。可阿勒风一直没有对他动手,是因为他活着的用处比死了大。
从很多年前开始,他便是中原的叛徒,他带给荻国的,并不只是他为荻国所效之力。而是魏轻尘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这种信号昭示着两件事,其一是中原或许并不那般好,否则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世家子弟叛逃。其二是中原也是可以叛逃的,只要投效荻国,就会得到重用。
这种信号在过去二十年也一直发挥着作用,有不少人在中原怀才不遇,想来贪慕荻国的权利,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怀才不遇,多的只是满怀欲望的夜郎自大,那些人最终也都被他们内心的欲望所吞噬了而已。
只有活下来的魏轻尘自己知道,他这二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夕惕若厉,如履薄冰。
就如同他此刻知道,阿勒风对他杀与不杀之间,已经是左右摇晃的天平。若疑心的分量再多一点,便会超过信任,真到了那一刻,阿勒风绝不会心慈手软。
是天平先塌,还是阿勒风先死,这是魏轻尘现如今要争的时机,所以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托赫见魏轻尘一直不言语,便不再说些什么,只问了一句:“你当真能保我家人平安?”
魏轻尘看他一眼:“我从不轻易许诺,也从不失信于人。”
托赫在王帐之中也算和魏轻尘共事多年,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好。明日子时,我给你答复。”
“静候佳音。”
……
次日子时,托赫果然带了消息。
“你说什么?!”魏轻尘对托赫的话感到不可置信:“伏火蛹?!”
魏轻尘素来心有筹谋,不形于色,这次有些失态,是因为伏火蛹之前一直存在于传说中,是荻国巫祝创造的一种守护陵墓的机关。
荻国地处冰川高原,物资稀少,人到了饥困交迫的穷途,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活人的买卖挣不来粮食和家用,有些人便打起死人的主意。
荻国历代可汗都会在极北冰川之地挖一方地宫,当做自己的陵寝。可汗死后,平日里宠爱的妃子会殉葬,而妃子们的珠宝和可汗日常用的金樽玉器会作为可汗的陪葬品。
为了防止盗墓,巫祝会将活人用毡布包裹成虫蛹状,吊在地宫的入口。毡布里包着的除了活人之外,还有从极地海底提炼的沼气,也就是冰川沼。人蛹周围则布置火药,若有盗墓者,地宫打开,空气进入,沼气和火药发生反应,挂着的人蛹就会成为一个个的炸弹,其威力足够炸毁地宫入口,将入侵者烧作齑粉。
所以地陵里的这些人蛹,就有了一个名字,叫伏火蛹。
魏轻尘在荻国生活了二十几年,只在一本巫书上看过伏火蛹的记载。
先可汗的葬礼由他一手操办,也并未制作什么伏火蛹。
而伏火蛹之所以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是因为荻国之强在于兵马,并不在机巧之术。冰川沼在极地深海之中,想要获得,极为困难。而且荻国的火药也尽是从邻国劫掠而来。想要做出伏火蛹,成本和难度都极高。
除非……阿勒风从多年前已然开始准备了……
魏轻尘面色凝重,托赫自然明白为什么,看着魏轻尘这幅样子,他心中陡然生出一张别样的痛快。
这个三言两语将他身家性命捏在手里的人,这个因为神机妙算在荻国王帐二十年不倒的权臣,竟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这些人,活不了的。”托赫说道:“伏火蛹周围遍布机关,连着火药,毡布里的冰川沼一旦因为人蛹的活动弥散开来,触动机关,人蛹便会立时爆炸,周围瞬间化作火海,吞掉你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
魏轻尘没有说话,只肃然站着。
许久,他对托赫说道:“你走吧。”
托赫转身,最后留下一句话:“我会给禹靖央一个交代,答应我的事,还请先生务必做到。”
托赫走后,魏轻尘走到营帐外头,看着月亮,陷入沉思。
托赫说得对。这些人,是很难活下来的。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有那么一瞬间,魏轻尘的内心动了一个念头。
既然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活不了,那何妨就让他们死了……
阿勒风造伏火蛹,无非是想请君入瓮,重创禹靖央的先锋骑兵。只要这些人蛹在禹靖央他们抵达之前就爆炸,便不会有这些问题。
如果是以前的魏轻尘,他一定会这样做。
可如今,他有些犹豫了。他很清楚禹靖央的底线在哪里,他也很清楚,他一旦这样做了,禹靖央的这条底线便不复存在,他和禹靖央之间,便再也不会有信任和情义可言。
他的目的,本来就是为禹靖景报仇,然后重回中原。投奔禹靖央,只是他实现这两个目的的途径而已。
可他还是犹豫了,因为禹靖央实在是个不错的君王。阿勒风说他沽名钓誉,殊不知,他或许真的就是阿勒风永远不会理解的那种仁君。
冬夜实在是冷,魏轻尘的右腿从骨头里渗出了一阵比一阵剧烈的钝痛。
他转身回到帐中,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他分明看到火炉旁边的榻上,两个人正在下棋。
烛光让这两人身上渡了一层光,使得这个场景既温柔也虚无。
魏轻尘走近一看,棋盘一侧是年轻一些的自己,另一侧是一个着一身梨花白中原衣饰的小姑娘,她长发如瀑,眉眼至柔,正凝神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
看着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算了算了,又是门吃,我这脑袋,基本也就是充了身量了。”
年轻的魏轻尘唇角也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一盘棋而已,公主何必妄自菲薄至此。”
少女抬眼看魏轻尘,目光里有些狡黠:“大人其实还是心软的。我方才瞧了这些棋子,又回想起刚才大人的招数。其实您早在十招之前就能赢我了,偏偏顾及我的面子,同我拉扯这许久。”
年轻的魏轻尘没有说话。
少女又道:“日后若有机缘,我引荐您见我王兄,他于对弈一道还从未遇过敌手,同大人交锋,当是痛快得很。”
“天朔的国君大人?”
少女笑意晏晏点了点头:“我兄长是很好的人,也最是惜才,一定会很喜欢大人。”
“我?”年轻的魏轻尘苦笑:“我叛逃中原,恶名昭彰,令兄若是真豪杰,怕是不会对我有什么好印象。”
少女看了他片刻,真诚说道:“大人确实歧路走得太久。但您从未试着回头,又怎知身后无岸?”
光影停留在此刻。
少女与年轻的魏轻尘相对而坐,一动不动地对望着。
魏轻尘缓步走到少女面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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