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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十一章 悟道 第一节 海上仙国

小说:

幽居梦

作者:

冷冷雨

分类:

古典言情

第一节海上仙国

贞元五年(789)夏末,关中平原的暑气尚未完全褪尽,顾影怜的身影已如一片孤云,飘离了那承载着太多烽烟与悲歌的土地。她一路东行,马蹄踏过中原腹地千里沃野,城郭相连,人烟阜盛。然而,这份尘世的喧嚣与繁华,却无法掩盖她眉宇间沉淀的霜色与眼底深处的探寻。睢阳的血火,师长的逝去,野草那蓬勃却注定飘零的生命轨迹,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驱使她向那传说中的彼岸前行。

渤海之滨,终于在望。黄河裹挟着万里泥沙,如一条疲惫却依旧狂暴的巨龙,咆哮着冲入这片深蓝的怀抱。咸腥的海风带着湿冷的力道,狠狠扑在脸上,卷起她素色的衣袂。脚下是嶙峋黝黑的礁石,被亿万年汹涌的浪涛冲刷得光滑而狰狞。巨浪排空,轰然撞击在岩壁上,碎成漫天飞沫,又在日光下折射出短暂的虹彩,随即消散,只留下震耳欲聋、永恒不息的轰鸣。极目远眺,海天一色,苍茫浩渺,无边无际的深蓝吞噬了视线,也仿佛吞噬了时间。一种亘古的孤独与壮阔,瞬间攫住了顾影怜的心。

林惊风尸解前那微弱的、却如烙印般刻入她灵魂的遗言,在涛声中愈发清晰——“切记……心与北辰同辉,意随海潮起伏……彼时山门自现……” 北辰,北极星,夜空永恒不动的坐标,象征着她心中那点历经劫难却未曾熄灭的道义微光,那份恒定不移的本心。海潮,这澎湃不息、吞吐天地的力量,则隐喻着生命的呼吸,宇宙的宏大韵律,是“道”在物质世界最直观的显化。她深知,寻找那虚无缥缈、只存在于《列子》典籍中的列姑射山,绝非依靠世俗的地图或航程,而在于内心的澄澈空明,在于自身频率与天地大道的感应契合。

然而,“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的古籍记载,如同眼前这片无垠的海洋,渺茫如烟,令人望而生畏。她沿着漫长而曲折的海岸线跋涉,风餐露宿,询问着世代与海为邻的渔民。得到的回答,大多是一些支离破碎、玄奥难解的传说:

“仙山?有啊!雾锁云埋,时隐时现,像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非有大福缘、大定力的人,见不着哩!”

“潮水?潮水就是仙山的呼吸!涨潮是吸气,落潮是呼气。灵光?有时月亮正圆,大潮最猛的时候,海天相接的地方,会闪那么一下,比流星还快,眨眼就没了!有人说,那就是仙山的门缝透出的光!”

“心要像海面一样平,像镜子一样亮!不能有杂念,不能有方向,得把自己交给大海,随波逐流!心诚了,感应到了,路自然就出来了!”

线索模糊不清,充满了主观臆想。顾影怜却并未焦躁。穿越以来的经历,早已磨砺出她远超常人的定力。她在海边一处被风浪侵蚀而成的僻静崖洞中暂居下来。洞窟不大,干燥通风,能遮风避雨,更能清晰地听到日夜不息的涛声。

每日,当启明星还在东方天际闪烁,海天交界处刚刚泛起鱼肚白,她便已起身。拂去衣上沾染的夜露微尘,缓步走出崖洞,在一块被海浪打磨得光滑平整的黑色巨礁上盘膝而坐。面朝浩瀚无垠的深蓝,背靠坚实的陆地。她阖上双目,摒弃杂念,运转心法,灵台渐趋空明澄澈。心神内敛,尝试着与夜空中那颗无论斗转星移、始终恒定闪耀的北辰星建立玄妙的联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星辉之桥,跨越万里,连接着她的眉心祖窍。与此同时,她的意念则完全放开,不再抵抗,而是如同最柔顺的丝绸,随着脚下潮汐那磅礴有力的涨落而自然起伏、吐纳呼吸。吸气时,意念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充盈丹田;呼气时,意念又如退潮般缓缓流泻,归于足下大地,汇入浩瀚海洋。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潮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顾影怜的心神,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感应与交融中,渐渐沉入一种奇妙的、难以言喻的韵律之中。她仿佛不再是一个独立于天地之外的人,而是化作了一滴微不足道却又能折射整个海洋的水珠,融入了这宏大无垠、生生不息的海洋脉动里。她甚至能“听”到海浪拍岸时蕴含的古老节奏,能“嗅”到深海之下涌动的冰冷暗流的味道,能“触摸”到海风掠过洋面时留下的无形轨迹。在这种状态中,她的心神全然浸淫于天地韵律,竟连饥肠辘辘的生理感知都化作了潮汐般的起落,于浑然忘我的共振里,彻底消融了对进食的欲求。

一日黄昏,夕阳如同一枚巨大的、熔化的金球,缓缓沉向海平线,将天空与海洋都染成一片辉煌的金红色。万顷波涛被点燃,跳跃着、涌动着,铺开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碎金碎银。顾影怜静坐于一块探入海中的嶙峋礁石顶端,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忽然忆起《易经》中 “圣人设卦观象” 的玄奥,何不借算卦之术叩问天地机锋?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三枚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开元通宝,置于掌心,合十默祷片刻,随即手腕一扬,将铜钱撒落在膝前平整的礁石面上。如此反复,连掷六次。

每一次铜钱落下的清脆声响,都仿佛敲击在她的心弦上。当最后一次铜钱落定,卦象已然清晰显现——**临卦(?)。

卦象:兑(泽)上,坤(地)下。泽上有地,地临于泽。象征督导、临近、以大临小,居高临下,亲临其境。

卦辞: “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大为亨通,利于坚守正道。但到了八月可能有凶险。

《彖》曰: “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临卦,阳刚之气逐渐增长。喜悦而柔顺,阳刚居中而有应合。大为亨通而守持正道,这是天道。至于说八月有凶险,是因为阳气盛极而衰,消退的日子不久将至。

《象》曰: “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大泽之上有大地,象征“临”;君子因此要费尽心思地教导百姓,以无边的仁德容纳保护民众。

顾影怜凝视着礁石上铜钱构成的卦象,心念如电光火石般急速转动:

1. 泽上有地(兑上坤下):这不正是“海(泽)上有山(地)”的绝妙象征吗?列姑射山,正是传说中悬浮于大海之上的仙山!这分明是目标已然临近的强烈征兆!

2. 临:“临近”、“亲临”。卦名直指核心,预示着她即将真正接近、甚至亲身抵达那追寻已久的目标。

3. 元亨利贞:此行大吉大利,前提是必须坚守正道,不可有丝毫邪念或投机取巧之心。

4. 至于八月有凶: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警示!暗示着即便是仙境般的“完美”之境,也并非永恒无瑕,可能存在着时限、隐患或内在的消长规律,提醒她保持清醒。

5. “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君子当以无穷无尽的智慧去思考教化,以无边无际的胸怀去包容保护万民。这宏大的意境,与她内心深处那“欲涤荡尘世污浊,创一光明世界”的宏愿隐隐相合。同时,它也似乎在启示她,真正的“改变”之道,或许就蕴含在这种持续的教化与包容之中,而非一蹴而就的颠覆。

此卦一出,如同在重重迷雾中骤然点亮了一盏明灯!顾影怜心中豁然开朗,连日来沉浸于海潮韵律中的那份模糊感应,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而坚定。她确信,列姑射山就在这片看似无垠、实则已与她心神相连的海域附近,而且,那扇通往仙境的大门,开启的机缘就在眼前!

次日清晨,海况突变。浓重如牛乳般的海雾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吞噬了天空、海洋与陆地。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白茫茫,视野不出十步。礁石、海浪、远处的山峦轮廓,尽数消失。唯有脚下嶙峋的触感和耳边永不止息的涛声轰鸣,提醒着她尚在尘世。这浓雾,隔绝了凡俗的感官,却仿佛为灵性的感知打开了通道。

顾影怜没有丝毫犹豫。她遵循着《易经》临卦的启示和林惊风遗言的指引,将心神再次与那虽不可见、却永恒存在的北辰紧紧相连。意念则完全放开,不再试图掌控方向,而是如同水母般随波逐流,随着脚下潮汐那宏大而规律的呼吸——涨潮的推力、退潮的吸力——自然地起伏、调整步伐。她摒弃了所有的方向感,将自己彻底交给了这种内在的、源于天地韵律的牵引。

脚下的路极其难行。这里已是临海山脉延伸入海的末端,怪石嶙峋,犬牙交错。湿滑的海苔覆盖着岩石表面,尖锐的牡蛎壳如同天然的刀锋。她只能凭着灵觉的指引,在浓雾与险峻的岩脊间小心翼翼地挪移、攀爬。海风在耳边发出尖锐的呼啸,巨大的浪涛在下方看不见的深渊中猛烈撞击着岩壁,轰鸣声震得脚下的岩石都在微微颤抖。浓雾不仅遮蔽了视线,也扭曲了声音和距离感,更增添了几分未知的凶险。然而,顾影怜的心境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专注。她的灵觉在这特殊的“屏障”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能清晰地感知到雾气中水汽的流动,岩石缝隙间微弱的气流,甚至海风掠过不同形状礁石时发出的细微呜咽。

不知在浓雾与险礁中跋涉了多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当她奋力攀越一处近乎垂直的、被海浪侵蚀得如同刀削斧劈般的海蚀崖壁时,一股奇异而磅礴的能量波动,如同在绝对寂静的深潭投入万钧巨石,骤然在她高度凝聚的心湖中猛烈荡开!这股波动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浩渺如星空,亘古如大地初开,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理解的生命韵律。它并非狂暴,而是深沉、博大、充满生机,却又带着非人间的空灵。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这股波动,与她心中反复揣摩的《易经》临卦所蕴含的“泽上有地、临近亲临”的意境,以及林惊风遗言中“心与北辰同辉,意随海潮起伏”的指引,产生了强烈无比的共鸣!仿佛一把无形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锁孔。

指引!这就是指引!顾影怜精神大振,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她不再理会脚下道路的艰险,全神贯注地循着这股磅礴灵气波动的源头,在浓雾与嶙峋怪石间奋力穿行。那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最终,她停驻在一面高耸入云、几乎与海面垂直的巨大绝壁之下。这绝壁仿佛是大地的尽头,直插深海。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湿滑油亮的深绿色海苔,更有无数粗壮虬结的古老藤蔓从崖顶垂落,如同巨神的发辫,在雾气中随风轻轻摇曳。那股撼动心神的灵气波动,正是从这绝壁深处,透过厚重的岩石和海苔藤蔓,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在此地达到了顶峰。

她强抑住激动,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垂落如帘幕的粗壮藤蔓。藤蔓入手冰凉坚韧,带着海水的咸腥和岁月的沧桑。就在藤蔓之后,紧贴着潮湿冰冷的岩壁,一道极其隐蔽、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的天然石隙,赫然显露出来!石隙深邃,向内望去,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柔和、纯净、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乳白色光芒,如同实质般流淌出来,将洞口附近的海雾都驱散了几分。

山门!这就是山门!顾影怜深吸一口带着浓郁海腥和苔藓清冷的空气,胸腔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她没有丝毫犹豫,收敛心神,侧过身体,小心翼翼地挤入那道狭窄的石隙。石壁冰凉刺骨,触手却奇异地带有一丝温润的玉感,仿佛蕴含着某种能量。石隙内部并非直道,而是蜿蜒曲折,仅能容人勉强通过。她摸索着向内行进,不过深入数丈,前方豁然开朗!

当顾影怜一步踏出石隙的瞬间,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柔韧的水膜。眼前骤然开阔的景象,让她这位历经生死、见惯世事的女子,也瞬间震撼得失语,几乎忘记了呼吸!她不是踏上了另一片土地,而是仿佛一步跨入了传说中的画卷,一个只存在于道家典籍最深奥篇章和远古口耳相传神话中的——“完美”世界!

列姑射山,并非矗立海中,而是悬浮其上!她此刻立足之处,是一片广袤无垠、难以想象其边际的陆地。但这陆地并非扎根海底,而是被一种无法理解的伟力托举着,悬浮在深蓝色的浩瀚海洋之上!从她所处的边缘地带向下望去,能看到陆地底部并非泥土岩石,而是某种巨大无比、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结晶状基座,如同倒悬的冰山,深深没入下方翻涌的海水之中。海水拍打在结晶基座上,激起雪白的浪花,却无法撼动这悬浮之陆分毫。基座的光芒透过海水,将附近海域映照得一片通透澄澈,可以看到各种奇异的、散发着微光的鱼群在下方悠然游弋,巨大的、形态优雅如绸缎般的透明水母缓缓飘荡,甚至能看到一些体型庞大、外壳如同宝石般瑰丽的贝类生物吸附在结晶壁上。整座悬浮之岛,如同镶嵌在深蓝绒布上的一块无瑕美玉,散发着永恒宁静的光辉。

岛上景象,更是颠覆了她对“世界”的所有认知:

光线是这里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它无处不在,均匀地洒满每一个角落,既非日光的炽烈灼热,也非月华的清冷孤寂,更非尘世雾霭的朦胧不清。它柔和得如同晨曦初露时最温暖的金辉与暮霭沉降时最宁静的蓝紫完美交融后形成的温润玉色。万物在这光线下都没有影子,仿佛自身就是光源,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生命微光。行走其间,如同沐浴在永恒温润的玉髓之中。

抬头仰望,天穹并非尘世的湛蓝或深邃,而是一片温润无瑕、散发着恒定清辉的玉璧之色,如同用整块顶级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浑然一体,不见丝毫云翳。空中根本看不见具体的日轮或月轮,但这温润清辉永恒普照,没有白昼与黑夜的交替,没有四季轮转的痕迹,一切都沐浴在这恒定、均匀、滋养万物的光明之中。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昼夜更迭的意义。

这里的温度恒定得如同被最精妙的法则所控制。温暖如人间春末夏初最宜人的时节,微风永续,轻柔地拂过面颊,带着草木特有的芬芳与湿润水汽的清新,却丝毫不会带来寒冷或燥热。草木葱茏到了极致,叶片饱满翠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繁花似锦,处处绽放着生命最饱满、最完美的姿态。没有枯黄的落叶,没有凋零的花朵,仿佛生命在此刻被凝固在了最鼎盛的瞬间。溪流清澈见底,潺潺流淌,水声悦耳如琴筝,触手温凉如玉髓,不冰不烫。

空气中永远蕴含着恰到好处的湿润。时有极其细密、几乎难以察觉的“雨丝”无声无息地飘落。这雨丝细如牛毫,轻若鸿毛,落在皮肤上,沾衣不湿,只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清凉感。它们均匀地洒落,滋润着每一片舒展的叶脉。而那永续的微风,便是这方天地唯一的“风”,它不增不减,不疾不徐,如同天地间最温柔的呼吸,只负责传递芬芳与湿润,绝不带来一丝破坏。

生命在这里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和谐、丰饶与……静止的完美。草木枝头挂满了累累果实,沉甸甸地低垂着,色泽鲜艳诱人,散发着纯粹自然的甜香,却不见任何鸟兽啄食的痕迹。禽兽悠然自得到了极致:成群的鹿,皮毛光滑如最上等的锦缎,在如茵的草地上安静地低头食草,动作缓慢而优雅;羽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鸟雀,在缀满了奇异花果的枝头上婉转鸣唱,声音纯净空灵,如同天籁之音,却不见它们相互争斗或捕食;溪水中,各色游鱼清晰可见,鳞片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姿态悠闲地摆动着尾巴,对岸边的生物毫无戒心。整个生态圈,不见任何捕食、争斗、厮杀的痕迹,一切生灵都遵循着一种最原始、最和谐的共生韵律,仿佛饥饿、恐惧、竞争这些概念从未存在过。它们只是“存在”着,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这里看不到人间阡陌纵横的农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自然生长、如同精心规划般的奇异谷地。谷物形态更似传说中的“嘉禾”,植株异常高大,茎秆如同翠玉雕琢,穗粒饱满得近乎透明,沉甸甸地弯向大地,散发着金玉般的温润光泽。无需农夫播种,无需耕牛犁地,无需镰刀收割。它们遵循着一种无声的法则,自然地生长、成熟、孕育新的种子、再次生长……循环往复,永无匮乏,永无荒年。

脚下的土地肥沃松软,呈现出深沉的玄黑或温润的赭黄。踩上去如同踏在最上等的绒毯上,一股温润滋养的力量仿佛能透过足心,源源不断地渗入体内。偶见人影,皆身着样式极其古朴、材质似麻非麻、似丝非丝的素色长衣,宽袍大袖,没有任何纹饰。他们的身形颀长匀称,比例完美得如同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肌肤莹润如玉,不见丝毫瑕疵。面容平静无波,无悲无喜,眼神清澈如同初生的婴儿,纯净得不染尘埃,却又深邃如同蕴含了万古星空的古井,深不见底,却毫无波澜。没有交谈的声音,没有劳作的景象,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外露。他们或独自静坐于溪边光滑如玉的奇石之上,闭目如同入定,呼吸悠长缓慢,仿佛与溪流的韵律融为一体;或缓步于林间花下,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舒缓、自然,精准得如同丈量过一般,身体的摆动与衣袂的飘拂都完美地契合着那永续的微风和草木的摇曳,真正达到了“形如处女,心如渊泉”的至境。他们与环境融为一体,本身就是这“完美”画卷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影怜漫步其间,身心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消融的安宁祥和。连日奔波的疲惫、尘世的纷扰喧嚣、内心的挣扎求索,仿佛都被这纯净无瑕、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天地灵气温柔地洗涤一空。灵魂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只留下一种空明澄澈的宁静,仿佛回归了母体。这就是《列子·黄帝篇》中描述的“华胥国”、“古莽国”,是道家理想中“含哺而熙,鼓腹而游”的“至德之世”!

她信步而行,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却沛然的灵气吸引,来到一处氤氲之气尤为浓郁的所在。这里仿佛是整个悬浮仙境的灵枢。一株巨大无朋的灵芝生长在此,芝盖层叠如帝王华盖,直径逾丈,色泽温润如玉,呈现出一种深邃而高贵的紫金色,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晕。一股沁人心脾、仿佛能涤荡灵魂深处尘埃的异香,幽幽弥漫开来,闻之令人心神俱醉。灵芝旁,一块天然形成的温润白玉台,如同大地温养出的宝座,散发着宁静的光泽。

玉台之上,端坐着一位“人”。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容颜之俊美,已非人间词汇所能形容,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气,是“完美”这一概念的终极具象化。肌肤晶莹剔透,在永恒玉光下隐隐有温润宝光流动;眉目如画,双眸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无影的清辉下投下淡淡的弧形阴影,更添几分神秘。他身着一袭最简单的素白麻衣,赤着双足,姿态自然随意地盘坐着,却蕴含着一种无法言喻、浑然天成的和谐与完美。最令顾影怜心神悸动的是,他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强大威压或能量波动,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空”,一个与整个列姑射山完美融合的“节点”。仿佛他就是这片悬浮仙境意志的延伸,此境即是他,他即是此境。他无需饮食,每一次极其悠长缓慢的呼吸(吸气绵长如海纳百川,呼气细微如春蚕吐丝),都仿佛在无声地汲取着天地间最精纯、最本源的“精气”。吐纳之间,连周围柔和的光线都随之产生微不可查的荡漾涟漪。这正是《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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