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藤有些困倦，上车后便阖眼休息，语气懒洋洋的，自己都没发觉带着一点发号施令的意味。
“随便吃点就好了，附近有家面馆，你导航一下吧。”
一般没人敢跟陈空这样讲话，但他只觉恍若隔世。
座椅调成一个合适的角度，陈空拿过薄毯给她披上，周藤没动也没睁眼，他在那靠近的间隙中看她，又在周藤能察觉到被注视的前一秒移开目光。
周藤是真的很累，赶了一上午把画稿交了，给上次说的那个视频加了些预算。
她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车停下后睁眼，往外一看，发现不太对。
这哪里是她说的附近面馆，再让他开一会就到明珠塔附近了。
陈空不接周藤的眼神，想要牵她手进去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松澜天成的建筑很好认，这家店是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的，但陈空是一个小时前打的电话。
东星斑的火候刚刚好，龙虾肉上淋了一点松露黄油酱，海鲜粥软糯香甜，鲜香浓郁。
周藤猫似的，安安静静吃饭，陈空给她添粥，拆鱼肉，把龙虾切成小块，细致认真。
鹿鸣是整个松澜采光最好的一间，周藤被自然的光线一打，瓷白的脸线条柔和，睫毛忽闪，她就这么垂着头，看上去真的很乖一张脸。
陈空想，很乖，也很犟。
周藤抬眼时陈空恰好垂下目光，她有些饿所以刚刚很专注在吃，现在有五六分饱就放慢了一点速度。
周藤问：“林序南还好吗？”
陈空沉默几秒，“他好得很。”
“他和月白？”
“分了。”
好一会，周藤哦了一声。
陈空问：“还有呢？”
周藤疑惑：“什么？”
陈空看着她，“还想问谁？”
周藤眨眨眼，坦然道：“陈总风生水起，应该不用我问侯什么吧。”
陈空放下了筷子，但周藤还没吃饱，她舀了一勺粥，低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哦，还有那个叶先骋，他还好吗？”
窗外一朵云飘过，光线暗了。
周藤看他，笑着说：“我们分手也不算因为他，你心里清楚，怎么这么小气，你的理智和原则呢？”
陈空咬牙，半晌，只是低沉着声音说：“我们没分手。”
周藤语气带着点不解，“你都看见我和他那样了，还不算分手？”
“原来我们之间，你才是最固执的那个。”
周藤看见了陈空脸上的落寞和怅然。
她说：“我饱了。”
陈空送她回去，一路上无话，周藤确信，陈空明白了她的意思，晚上不会再等着了。
陈空消失了几天，周藤上班时候清静了许多，也不会分心了。
但没过多久，他又出现了，在周藤公司门口，昏黄落日铺在天边，他背影孤寂落寞。
转头时眼神很快又落了一点温柔，周藤别开目光，垂着眼睫，她走过去，闻到了一点酒味。
周藤皱眉，声音忽地有点严肃，“你喝酒了？”
陈空轻笑，“助理送我来的，我没开车。”
周藤：“那再让助理送你回去吧。”
陈空走近，“现在堵车，我会在这里等好久。”
周藤无奈，“所以你又来干嘛？”
陈空沉着声音，“怕你又走。”
他露出的神情让周藤心里一颤。
周藤沉默片刻，说：“我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我妈妈还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周藤记忆里的陈空从来是傲气矜贵，有意气风发的一面，但是更多是沉稳冷静，从来是游刃有余，况且当初明明是自己先追他的，他不过是一时心软答应了，分个手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微微叹气，想着那个项目的价值，于是说：“吃饭吗？”
陈空点头，看上去竟然有点委屈的样子。
谁饿到他了？
周藤说去附近吃一点，陈空却说不想在外面吃。
这是要去家里吃的意思？
周藤皱眉，陈空却拉过她的手，低声说：“我给你做饭吃。”
周藤住处不远，其实坐几站地铁就到了，但是她觉得坐地铁实在是……亏待他。
打了个车。
小区很朴实，也很安宁，看上去虽然有些旧但里面装修还不错。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客厅昏黑，啪地一声开灯，陈空先看了鞋架。
只有一双拖鞋，周藤让他等一下，又去拿了一双备用的，新拆开给他。
他到哪里都很从容自然，很自然地进屋，把外套放到衣架上，还伸手把她的也一起放过去。
又去冰箱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看了周藤一眼，周藤正抻着脖颈，转头对上他眼睛，一眼就明白了他意思。
周藤耸肩，“我晚上吃得不多。”
陈空想出去超市，但周藤秉持着下班后寸步不行的习惯，坚持说不去，然后说要不叫外卖算了。
陈空不语，只进了厨房，做了两个简单的素菜，周藤也不管他，就窝在沙发里，听着厨房里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竟有些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香气扑鼻，周藤迷瞪着坐起来时陈空正摘掉围裙，他说：“吃饭了。”
最后一点光影落在他身上，温柔地像是梦境。
周藤愣了半天，然后哦了一声。
两个人在餐桌安安静静地吃了个饭。
周藤吃得不多便放了筷子，陈空皱眉，“不合胃口？”
周藤：“我……晚上吃得不多。”
陈空没忍住，平静说：“我们第一天认识吗？”
她饭量怎么样陈空能不清楚？
周藤不吱声。
吃过饭后周藤洗了点水果坐在沙发上，陈空从厨房里出来，洗了个手坐到她旁边。
周藤打开电视，然后迟疑片刻提醒说：“快九点了。”
陈空嗯了一声，长腿岔着。
周藤见他不接话，又说：“你明天要上班吧。”
陈空偏头看她，“不上班。”
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周藤沉默片刻又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陈空说：“我没开车。”
周藤：“叫司机来接你一下。”
陈空：“司机这几天请假了。”
周藤：“……”
陈空看着她，“和我待在一起这么不舒服吗？”
周藤不看他，电视机的背影音很热闹，她轻声说：“没。”
陈空看着她搭在沙发上的细白指尖，眼神流连，落寞无奈，“收留我一晚吧，藤藤。”
他低沉的话音让周藤一时无法言语，在她的沉默中陈空说：“谢谢。”
“……”
春日虽然不冷了，但是晚上也有些凉，又停了暖气，周藤拿了一个毯子放到客卧。
她头发还没吹，穿着长袖的睡衣，淋浴的声音停了。
陈空从卫生间出来，裸着的上身劲瘦挺阔，线条流畅，确实赏心悦目，周藤眼睛停了几秒，然后说这里没有男式睡衣。
陈空笑笑说没事。
他今天穿的是比较宽松休闲的运动装，来的时候也很干净，就这样将就睡一晚上也没关系。
嗯了一声，周藤眼睛低着，要越过他回房间，共同的沐浴香味萦绕交错。
啪地一声，周藤的手腕被一双略湿润的手攥住。
她抬眼，陈空说：“头发，没吹呢。”
发尖积蓄了很久的水珠无声落了一滴在领口，顺着脖颈掉进去，周藤轻咳了一声开口说：“一会。”
陈空：“我来吧。”
周藤想拒绝的，但陈空已经去拿了衣帽间的吹风机，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一点点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掩住了心跳。
陈空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帮她洗澡，在每一次结束后，周藤累得睁不开眼，身上总会汗涔涔，乱七八糟的痕迹，他床上沉默，可很折腾人。
是周藤先喜欢他先追他的。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她眼神空洞着，蓬松厚密的头发要吹很久，但胡思乱想间已经咔哒一声，吹风机停了。
陈空把吹风机挂回去，出来时候她还在发呆，摸了摸她脑袋，说好了。
周藤嗯了一声，说谢谢。
陈空不喜欢她说谢谢。
在她站起来的时候陈空挺阔的身躯将她拢住，周藤后背靠着墙。
他的气息迫近，周藤无处可逃。
陈空伸出手指，轻轻抚着她面颊，周藤偏头，陈空俯首去碰她的额头，又用脸贴着她面颊。
他的酒味还没有完全散尽，靠的这样近可以感受到他一点醉意，尽管他一直看上去清醒。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跟你发脾气冷着你，也不该那么不留情面，是我错了，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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