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烟更衣整束,随传话的宫女前往皇后寝宫。
寝殿内灯火昏黄,高皇后卧于榻上,额头覆着一方湿帕。
胡玉烟小声问身侧的宫女,“可宣过太医了?娘娘这是怎么了?”
宫女回道:“娘娘染了风寒,正在起热。”
胡玉烟眉目低垂,风寒而已,听着并非是什么大病,宣嫔妃来侍疾,无非是想折腾一番罢了。
这时高皇后悠悠睁开眼,瞥见一旁无措站着的胡玉烟。
“淑妃来了?”
胡玉烟上前欠身施礼,已心知对方的不怀好意。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高皇后不答话,反而闭上眼睛。她走近几步,取下高皇后额上的丝帕,浸入水盆,拧干后轻覆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又识趣地半跪在一旁,宫女适时端来一碗刚熬好的汤药。
高皇后目光一转,略一示意,宫女便将药碗递到胡玉烟手中。
胡玉烟垂手接过,端得稳稳当当,正欲喂药,高皇后却又闭目道:“本宫乏了,想睡一会儿,醒后再喝。”
胡玉烟应声,正欲将药碗搁下,高皇后又淡声道:“药放久了,药性便散。淑妃既来了,不妨等我醒来。”
她声音轻慢,却含着三分威压。
胡玉烟心中沉了沉,却自知无可奈何,垂首道:“娘娘安眠,嫔妾在此伺候。”
她说罢仍端着药碗站在一旁。瓷碗极热,热意从指骨一直逼到掌心,她强忍不适,僵直着身子站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帐中人却又悠悠开口:“淑妃这么站着,人影晃得我心烦,本宫睡不着。”
胡玉烟一顿,旋即会意,垂眉俯身缓缓屈膝将身形藏入榻侧阴影之中,双手依旧举着那碗药。
帐中人似是满意了,终于不再言语。
胡玉烟一动不动地跪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头却仿若一池死水,了无波澜,一寸寸耗尽漫漫长夜。
她强撑着一夜未眠,直至晨光自雕花窗棂洒入殿内,地上的影子由深转淡。药碗中的汤药早已凉透,泛着一层浅浅的药渍浮沫。
帐中人适时悠悠醒转,声音沙哑而慵懒:“淑妃可在?”
胡玉烟如释重负地应道:“嫔妾在,娘娘凤体可好些了?”
高皇后轻哼一声,算是应答,接着道:“来,伺候我更衣。”
胡玉烟闻言立刻起身,方一动弹,才觉一夜跪姿已令膝骨麻木,双腿如灌铅般僵硬,身子一歪才堪堪站稳。
手中空荡,药碗不知何时已被宫女取去,只剩一股寒意滞留在指节之间。
她慢慢踱到榻前,替高皇后褪去寝衣,换上描金绣凤的常服,动作一贯细致妥帖,未有丝毫差错。
高皇后倚着妆镜,看着她垂首为自己系扣,她抬手拂过衣襟上的金线,状似随口道:“昨夜还算安分,若日日如此,本宫也不至厌你。”
胡玉烟垂首应是。
她话音刚落,宫人便高声通传。
“陛下驾到——”
胡玉烟连忙退到一旁,眼见着赵长曙快步走来。
他蹙着眉,瞥了眼边上的胡玉烟,对着高皇后道:“听闻皇后病了。”
高皇后本要走,此时又慢悠悠地坐下,抬起眼看着赵长曙,不愿意露个好脸色。
“是啊,臣妾病了,幸得淑妃照顾,怎么陛下不像是来关心臣妾的,倒像是来问罪的?
赵长曙直言:“我看皇后气色甚好,不像在病中。”
高皇后语气淡然,并不把赵长曙的质问放在眼里,“陛下若是这么说,臣妾无从反驳。”
她说罢便对着镜子整理起发饰,赵长曙抿抿嘴,随后牵起胡玉烟的手便要将人带走。
“慢着。”高皇后突然发了话,她站起身,冷眼看着二人,“陛下一大早闯进来,不关心臣妾的病,倒是和一个妃子拉拉扯扯,有没有将我这个后宫之主放在眼里?”
赵长曙侧目扫视过来,“皇后也知自己是后宫之主,肚量如此狭小,岂不羞愧?”
二人间的火药味渐浓,高皇后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瞥了眼他们紧握的手。她剜了胡玉烟一眼,随后紧盯住赵长曙,话却是对胡玉烟说的。
“淑妃先走。”
胡玉烟低头称是,没来由得害怕起来,连连欠着身子告退,想逃离这里。她转身之际,正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随即便是高皇后趾高气扬的斥责。
胡玉烟快步走着,不敢招惹半点,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前朝后宫本是一体,她的日子不好过,赵长曙想必更是。
她重重地闭了闭眼,想着只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一如当年做赵长曙的结发妻,一如后来做宫中最沉默的一位妃嫔。
这场闹剧好似就这般过去,没过几天,传旨的公公传来陛下圣旨。
胡玉烟跪在地上,心脏怦怦直跳,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终归不会是好事。
只听得内侍朗声道:“淑妃胡氏,静婉贤淑,侍奉皇后,昼夜不懈,诚意可嘉。今辅政大臣上官楚之母上官老夫人病重,念其年迈体羸,需人悉心照拂。淑妃胡氏堪当此任,特准暂离宫禁,前往上官府侍疾。”
胡玉烟听明白了圣旨的意思,立刻跪地谢恩。
此前还从未有过臣子的母亲生病让嫔妃侍疾的先例,这样的安排于她是羞辱,一定是高皇后的意思。
胡玉烟叹了口气,想来也好,她本以为自己离开皇宫只能是寿衣棺椁,没想到还能借此机会出宫一趟。
她对上官一族的恨意已到了巅峰,两年来却早已被皇宫磨得失了脾性。
胡玉烟得了旨意,连夜整备行装。到了上官府,早有内侍随行递过旨意,管家恭敬迎她入府。上官老夫人卧病在床,面色蜡黄,气息虚浮,见了胡玉烟,只是费力动了动眼皮,嘴唇翕动却无声。
下人说着客气话,胡玉烟点了点头,自此便在上官府住下,每日晨昏不辍,为上官老夫人擦洗喂药,细细照料病体。
不像高皇后那般刻意折辱人,上官老夫人病得极重,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她俯身为上官老夫人拭去额头冷汗,神情忧色,耳边却只是听着大夫低声诊脉,心中却翻涌着不该有的念头——病重些,再病重些,最好上官府上下,一夜之间尽数暴毙。
“娘娘?”嬷嬷将药碗递至她手边,打断了她纷乱的心思。
她身子一颤,轻声应着,试了试药温,将药一口口喂入病人唇中。
上官老夫人望着她,竟还勉力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她垂眸避开那目光,只当未见。
在这里伺候仇人的老母,却连自己阿娘病故都不能出宫探望,她唇角不动,心神却早已扯裂。
可她又能怎样?
她去佛堂上香,嘴上念着经文,叩头祝祷时却祈愿着上官老夫人暴亡。她去厨房查看查看膳食,却臆想着自己能大起胆子往里面撒一把砒霜。她将自己的满腔恨意都倾注在这个行将就木的的老妇人身上,恨她为何为母不教,生养出上官楚那般的大佞臣。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上好的灵药一一喂下去,上官老夫人的病却是渐渐好转。
最终胡玉烟淡淡道了声好,在通传的下人走后扯断了手里的佛珠。
离开上官府的前一日,胡玉烟求了旨意,前往京郊王府探望赵长昭与赵长昕两位皇子。
王府门前,胡玉烟乘车而至,随行的内侍亮出腰牌,那守门的小厮却支支吾吾不愿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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