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衍想得很美好,实际上下车的时候狼狈极了,背上背着包,腰前挂着包,另外一个胳膊还挎着一个包,下车之后还得去车底下放行李箱的地方拿她那两个装满了衣服的大包,整个人完全大包小果的,生怕一会儿肩上的滑落下去了,一会儿手上的拎不动又掉了。
提前打了电话回去,这一次她给年少的自己办了卡,她最想要的一个电话卡,可以申请自己的□□号微信号,可以自豪的跟小朋友们讲,回去□□联系。
然后就被小朋友这么联系到了。
小城的夏天有种清爽的舒适卧坐在山里,三面环山,好像在说,进来吧,这儿准保凉快。
匆匆忙忙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就看到早早站在那翘首以盼的余杭清,眼睛里完全是雀跃欢喜的光。
一时间喻衍竟然一拍脑袋,有些庆幸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是周六,刚好是下午,刚好余杭清有时间来接。
余杭清毫不犹豫的接了,她手上最大的那个包裹几乎已经比她整个人都要大一圈了,拎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差点整个人完全往后仰倒过去。
喻衍手腕一松被吓了一跳,生怕她不小心闪了腰,这个年纪要是腰椎出点问题,伤到脊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几乎是下意识冷下脸,从她手中把那个包裹夺过去,冷冷的训斥。
“你干什么受伤了怎么办?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吗?你就去抢。”
“要是你腰受了什么伤,我告诉你就是一万件这些衣服也比不上!”
余杭清被人训了,却还是笑眯嘻嘻的,完完全全的高兴。
她很要强,可是这一次好像有人真的十分心疼她的要强。
平常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爸爸就一个人当甩手掌柜,在前头付了钱就走,妈妈一个人拎得很重,另一只手还得牵着妹妹。
余杭清就永远要强,永远装作十分厉害的拎起,十斤重的大米拎起好大一袋子蔬菜水果的超市塑料袋,拎起一桶油。拎起很多很重的东西。
她总是笑着跟妈妈说不重,然后她妈妈也就真的觉得她拎这些东西不重了,自然而然的交给她拎,然后牵着妹妹的手,挨着身子跟妹妹聊着天,任由她一个人负气的走在前面。
余杭清总是恨,总是不甘心,总是觉得有些愤怒的可以,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呢?可是下一次还是不由自主的挑了最重的拎着,然后一个人走向前去。
她还是不忍心。
不忍心妹妹两只手,拎着两排酸奶,撅着屁股弯着腰,不忍心妈妈一手拎着一个很重的塑料袋,等回家手心就高高肿起。
她从来不忍心别人,却很少有人不忍心她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人真的出现了,对方的手掌已经高高肿起了,拎着特别特别重的东西,从脖子到腰再到肩膀挂满了包,背后甚至还有一个,可是还是心疼她,不让她帮忙,这样愤怒地训斥自己。
她怎么这么好啊,怎么连骂人都骂的这么好听,余杭清忍不住有些崇拜,甚至是敬仰。
喻衍或许真的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她的神明。
于是她眯着眼睛带着眷恋自然而然的拍拍她背后的背包,示意对方脱下来自己背又自然而然的拎走,她肩上挎着的那个。“这两个样轻一点给我吧,没关系?”
余杭清有些心疼的按着肿起来,甚至有些发烧的手掌心,然后放在嘴边吻了吻。贴在她柔软稚嫩的脸蛋上。“好辛苦啊,我心疼你……”
喻衍把包放在地上,弯着腰朝她笑,大口大口喘着气,往她脑门上一拍。“小孩子知道什么辛苦,一边玩去……期不期待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特别好看的小白裙?”
喻衍不接受她这样的心疼,又或许说不感接受这样的心疼。
如果总是自怜的话,她会太过心疼自己,然后什么都做不下去,就像纵容自己一直玩的话,学习成绩就会很差。
话题转的很生硬,可是余杭清还是高兴的跳起来带着背后沉重的背包。“真的吗?是那种书里写的像初恋一样的小白裙,那不得好看死了,姐姐,我简直爱死你了!”
她甚至跳起来借着情绪激昂的档口,往喻衍的脸上亲了一下,对方最近好像很热衷于保养皮肤,带着那种玫瑰花露的香气,软乎乎的,特别好,亲。
两个人一路气喘吁吁的把这些东西搬到玉岩的出租屋,还好那房子租在一楼,但凡再多上一层,她们俩都得一块倒地。
喻衍现在已经适应了,跟年轻的母亲打电话,像是在一位久违的朋友。“张姐,小余今天在我这边。我想着要不今天晚上就让她先睡我这儿,然后明天再给她看一下她那个数学题?”
妈妈习以为常的应下,然后被旁边小姑娘嬉闹的声音吸引过去。放下电话的时候匆匆撂下一句。“行,那阿清你乖一点啊,记得听老师话。”
又是这么不以为意,喻衍最恨这点儿。
什么事情都可以赚取到她的注意力,什么人都可以得到她的偏爱,唯独自己不可以妹妹有一点小事都着急的不行自己考不及格了还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没啥关系。
这谁受得了啊?
喻衍下意识回头想偷觑余杭清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笑得很开心,已经自然而然的拉开了她背回来的那个包,然后找到那件白裙换上去。
她长得白,是真的很适合这种白裙子。
这条裙子版型很正,上面是不大,不小的法师尤莉雅芳龄,袖子做的是长款公主泡泡袖裙子本体是那种芭蕾风的a字版,白色纱裙胸前坠着几颗小珍珠,洁白莹润,很衬气色。
小姑娘甚至还有些心,记得在把头发放下来扎成那种半扎公主头,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忐忑高兴的瞧着自己。“怎么样?姐姐,我漂亮吗?”
她们是如此富有默契对方,甚至都没有询问,就知道裙子的位置,确定以及肯定这东西是给她的。
让喻衍有些忐忑不安的表情,一下子变成忍俊不禁,她眼去眼角的泪意,重新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泛着极温柔的光。
“好看的我就知道你穿会好看的,简直像小公主一样。”
她甚至用手帮她把底下的裙子掀起来,任由那裙子飘扬起来,像是盛放的花瓣,“多好看啊,像花似的。”
喻衍竭尽所能的夸她,弥补她自卑怯懦的心。“这小纱裙一穿,小肉一掐,我还以为你会跳芭蕾舞呢,赶明儿咱也学一个去。”
从年轻的时候起,喻衍都喜欢心血来潮的去学各种东西,虽然没什么成功的,刚开始妈妈支持她学舞蹈。
结果少儿舞没上了,两天直接在人家一楼的毯子上面就睡过去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在二楼练舞了,她在那睡到放学,等妈妈来接,被妈妈说出来笑了好些年。
可是一开始喻衍是想学古典舞的,像那种柔和漂亮的甩着水袖的,声韵典雅的小说里的人一样。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行动处似娇花照水,娴静处如弱柳扶风。
后来就再没学过什么特长了。
可是她想如果余杭清现在有兴趣的话,她就立马掏钱送她去学,管她学什么呢,就算三分钟热度,她练了三分钟,也算得上有三分钟体验嘛。
开心就好啦。
虽然被小姑娘婉拒了。“我不要她们脚要立起来,感觉我的大拇指会直接死掉,我跟你讲我绝对不要再好看我都不要。”
喻衍符合胡俏,没想到是这么个让自己忍俊不禁的理由,最终憋出来一个字。“行。”
两大袋子衣服塞进来就显得狭小的,出租屋更加逼仄了,空出来的地方好像就只剩下床连带着面前不到两平方米雷的一块空地,两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得实在太早了,睡不着。
然后背对着背刷手机,一个在看小说,另一个也在看小说。
时不时交流一下小说剧情。
虽然说好了早上一起吃早餐,但是喻衍和余杭清依然零个人选择早起,一觉睡到十一点多,然后喻衍打个哈欠起了床,顺道掀开被子,用一个极其矫揉造作的动作,弯下腰拍拍小姑娘的脸。“小猪,起床啦。”
“太阳都晒屁股啦。”
余杭清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到面前穿着浅蓝色睡衣,弯着腰的喻衍眼里温柔笑意,看到她荡开的衣领里有些明显的汹涌。
避讳似的的微微偏过头。
一不小心红了脸。
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出去吃了饭,这个点儿外面基本上没什么卖早餐的,西门口就一家,广东肠粉还开着往那一坐,两个人一人份儿,老板还送个豆浆,热气腾腾的也算快意。
同样不加辣椒,不加榨菜,多浇汤就行。
她们连口味都达到了惊人的统一。
又不如说喻衍实在是过分长情。
她们好像照镜子似的,从最右边的一块开始加起,沾上满满的汤汁放到嘴里,然后强迫正式的再加下一块儿,暖暖乎乎的就着微烫嘴的肠粉咽下去,等吃完了再一口气儿。豆浆一喝打个饱嗝就算彻底完成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东西,还是余杭清先开的头。“不是你怎么学我吃饭啊?”
喻衍摸不到头脑,她发誓她真没学,她前二十多年就是这么吃饭的。
不过既然已经被问了,那自然也不能落了下层,她第一反应就是反问回去带着点恶意逗弄小孩子的心思。“啊,可是我比年龄大耶,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这样的,我还没说是你学我呢……”
她甚至有些做作的把指尖含在嘴里,朝对方露出一个有点绿茶又如何的表情。“怎么办啊宝宝……”
刻意压低夹细的声音显得特别温柔,更何况对方还用这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自己,小姑娘一瞬之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只能没事儿找事儿的,把两个人的肠粉盘子叠在一起推到一边去。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各回各家。
然后一起期待着,第二天早读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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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还算清闲,开了一早上升国旗仪式,最后水隔二十几分钟的安全教育就下课了。
下午就得两节课连着上,对于喻衍这个新老师来说,也挑战满满。
拿着蓝色文件夹,故作自然地快步走上讲台,然后先声夺人的喊出一句。“Classbegin。”
然后课代表极其洪亮的声音冒出来。“STANDUP。”小萝卜头们一个一个陆续站起来,大概在五秒以后,然后稀稀拉拉的声音团成一股绳,喊出那句。“Goodafternoonteacher。”
那个时候还是大班教学,班里有八十多个人,往下一看,黑压压的一片,还真有老师的小孩在里面,就像小时候幻想的那样,现在搓磨我,我到时候带到你的小孩肯定给她布置好多作业。
然而现在的喻衍好像失去了那份有些邪恶的生命力,她看也没看那个老师的小孩,曾经的羡慕或者其她都烟消云散了。
只顾及着面前一双双求知的眼。
一道灼热的目光始终盯在她的后背上,却让她丝毫生不起反抗推拒的心思,便清楚这道目光源自于谁。小姑娘今天扎了高马尾,很有精神头,呃,不出意外已经把那份征文写完了。
因为她上课踊跃发言,很显然,没在补作业,这份征文稿大概也算得上自己额外布置给她的作业。
等下课奖励一下她吧,这节课早些下。
喻衍就像是余杭清有点痛苦的生活中最特别的调节剂。
她在余杭清一开始上的那所小学教书,很开明的老师,如果轮到了最后一节课,为了让学生早点放学不拖堂,就会提前讲完,讲完了就放视频,搁那看动画片看的津津有味。
把她有些宽松的休闲外套拉开拉链,然后又收在一起,抱着手臂。说不清是冷还是热的斜靠在多媒体讲台上看过去。
下了课就牵着余杭清的手,带余杭清出去吃好吃的。她总是弯着腰,侧着脸,穿着白色t恤,又沾上油点。“你想吃什么呢?宝贝。”
然后迫不及待的牵着她的手,从同学们的方阵里脱离出去,到小吃街。
当时的小学旁边就有幼儿园。余杭清依稀记得她带她吃过很多很多,小孩子才能吃的小发现。
那个时候县幼儿园门口好像有一家那个什么爆浆玉米,甜甜糯糯的外头裹着一层炸的金黄酥脆的壳,再撒上一层水果或是甘梅粉,外酥里糯,很讨人的欢心,就是吃完粘一脸,有种很不体面的滑稽。
只要余杭清的目光投射上去,对方就会很自然的上前一步排队,然后买回来,把东西好像毫不在意似的单手递到她面前。“是这个吗?宝宝。”
她总是装作不在意,又十分清楚余杭清的在意,每一次都精准的踩到她最想要的那个点,又不为她多施加任意一层负担。随口一咬一下,然后给小姑娘递过去,“昨天你先吃的,今天轮到我了。”
小姑娘没什么反应,接着就吃了。啃的脸上都沾着黏腻的酸梅粉。吃着的时候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声音也黏黏糊糊的,“废话,那吃之前还要跟我解释一下。咱俩不一直这样吗?那我吃完给你留一口,也没见你嫌弃我呀。”
中午和煦的太阳照在身上。余杭清好像除了第四节课之外,没再感受过饥肠辘辘的感觉。又有了一轮新的太阳。
其实喻衍在此之前是没吃过这家的爆浆玉米的。
当时妈妈买了,说好等着一起回去吃,结果他作业没写完,在补课班,多写了十几分钟,回去说怕凉了。妈妈就和妹妹分着吃了。
没什么关系,只是后来就不怎么期待,饿,也不想着吃。
期待是会随着等待减半的,一次减一半,减到最后就剩一条薄薄的线,有,那很好,没有,那也只是在线上线下徘徊着,没什么区别。
任由着这种浅淡的怨念流淌着,当满足小姑娘的时候,那一点小小的缺口也就被填起来了。
其实那种玉米很好吃的,里面是鲜甜的水果玉米,外面裹着一层炸的金黄酥脆的壳,撒上粉。就这种组合,怎么做也不会难吃的。
有的时候会在学校附近的那个玩具店里买一杯老式冲泡奶茶,要么是草莓的,要么是香芋的。
那时候默认女孩子都喜欢粉色的,所以很多老板就是每天可能就冲那个草莓味儿,会有一排子那种玻璃罐子里面放的那种冲泡的粉在
那个店里面,但是草莓味就会被单独拿到前面冲泡的那个台子上面,着急走的话大部分人手上拿的就是草莓味的。
但是喻衍其喻衍人不一样,喻衍会先付钱,然后站在那慢慢等,最后拿着一杯紫色的香芋味的出来。很特别,也很神秘。
好像很喜欢似的,可以为了它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又好像没那么喜欢,喝两口就不想喝了。
余杭清不一样,余杭清一个人喝俩。
喻衍不喝余杭清喝。
有的时候余杭清的先好了,余杭清就让喻衍先喝余杭清的,喻衍倒也不客气,直接就是一大口能下去一两厘米那种。
余杭清面上看着护食儿,好像瞪喻衍一眼似的,实际也不生气。“你干嘛啊?一次喝这么多!”
喻衍要哪天不喝了余杭清才生气,余杭清会说,“你搞什么鬼啊?难道嫌弃我?!”
然后就能看到那个恶劣的女人一口气把她杯子里剩下的所有吸的一干二净,然后朝她晃晃喝干净的杯底。“不嫌弃你,所以我喝完了。”
还会撅着嘴,调笑着看着她生气。
你怎么会生气呢?碰见这样好的一个人,她那么那么多好吃的,都是这个人双手捧到面前的,一杯奶茶又算得了什么?她丝毫不嫌弃的含住同一个吸管,才显得暧昧亲近。
可是余杭清这点儿少女心事丝毫不敢泄露出来,她隐隐约约的知道,这好像并不正常。
那种全是植脂末冲的,稍微喝一喝就很腻,后来又不怎么喝了。
只是偶尔在见到的时候会觉得新奇,然后回忆起,噢,小时候见过的。
喻衍常买。
这是刚开始的时候,好像越往后喻衍对余杭清就越是纵容。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纵容程度,只是余杭清胆子小,没敢试探罢了。
大概人都是有那种劣根性的,喻衍越是纵容余杭清就越是忍不住得寸进尺,想看一看喻衍对余杭清的忍耐程度到底到哪一步。
所以从第一口讨好心的先递给喻衍喝,和喝喻衍剩下的,到后面拿到手就喝,两个人喝一杯。
余杭清走了好多步,才终于被喻衍养成了现在的样子。
余杭清是个讨人厌的坏小孩,但是喻衍养出来的,所以再讨厌喻衍也得忍着。
余杭清总是有些恶劣的渴望喻衍喜爱包容余杭清的一切,就像余杭清在吃饭上的坏习惯,又或者说写作业的时候偷工减料。
余杭清总是自以为聪明的做着这些看似试探别人底线的行为,像一个踩点的小偷。
她知道这不对,但是余杭清太渴望喻衍爱余杭清了。
余杭清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看到余杭清所有看似机灵的所谓小聪明的背后,有一颗脆弱的,想要逃避的,怯懦的,可怜的心。
用喻衍强大的臂膀拥抱着余杭清,抚摸着她,告诉她,“那你先吃吧,宝宝。”
“真没关系。”
“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后来立过冬之后,早晨就变得很冷,对方带的早餐里就会加上暖和的豆浆,或是热好的牛奶,草莓的葡萄的,香橙的学校门口三块钱一杯的冲泡奶茶,什么都有,总是暖暖和和的,灌到肚子里面去。
哪怕她第一天做了错事,哪怕他被打了手心,哪怕对方横眉冷对的,瞪过来一眼说“烦死了谁爱教你你让谁教去。”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会准时站在教室门口,哪怕冷着脸气冲冲的把吃的东西放到她余杭清面前的水泥护栏上。“赶紧吃,你看你这一天烦不烦人呢你。”
不想认错的话就翻个白眼,顺手把东西接过去。“不吃白不吃,你管我呢。”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听到对方有些黯然神伤的那句。“我管你啊。”才恍然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处,给谁甩了脸色。
喻衍持续而稳定的偏爱,让余杭情万分安心。
立冬之后,喻衍带的早餐里就又掺了点东西,有时候是一双毛茸茸的白色猫爪露指毛绒手套,有时候是一条卡其色的羊绒围巾,有时候是一双加绒的,可爱的绣着小熊的袜子,被单独放在一个漂亮的包装盒里。
余杭清总是迫不及待的戴上,然后伸到女人面前,看着女人对她笑,夸她,“很漂亮要戴好,注意保暖,知不知道?”
这个时候只需要乖乖点头,然后稍稍低头示好,让对方摸一摸头就会听到她爽朗又愉快的笑。
成了两人共同的惯例。
那是余杭清印象里布过最暖和的一个冬天,是初雪降临的那一日,下了课他就被女人单独牵着手,提前从学校溜出去,到旁边的品牌店里买衣服。
羊绒毛衣,加绒打底裤和短款羽绒服三样必备的,喻衍挑了最好洗耐脏的黑色,又寻了最暖和包裹着的合体版型,直接扔到女孩手上。“去试,合适我就买给你。”
女孩瞧见黑噗噗的衣服只低着头轻声应了。“嗯。”
不是她不想给余杭清选择,只是她给不了,连带着她自己身上此刻穿的也就是两百多块钱的反季打折的羽绒服。
这是她和女孩一起过的第一个冬。
此刻的喻衍还没有经济能力让女孩随意挑选,只能挑选尽量耐穿的款式,让这样的温暖能多伴随女孩几天。
这个时候的她毁衣服的能力是很强的,在地上摸爬滚打蹭上脏之后,觉得不好看就扔在一旁不穿,甚至有时候为了要风度,完全不要温度,校服里面大冬天就套一个薄毛衣的事情也常有。
等女孩换了衣服出来就发现她穿着其实是很好看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到青春期二次发育,女孩的身体偏向那种清瘦型,黑色紧身毛衣穿起来有种银若美,尽管有些臃肿的厚打底裤穿在他身上也显得轻薄纤细,那件黑色羽绒服的版型确实不错,极为经典似的做了隐隐的收腰,穿上来整个人细长的一条,特别漂亮。
喻衍眼前一亮,却还是竭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情绪想在,这种好洗的颜色里尽量给女孩一些多的选择。“怎么样?这个款式你满不满意,黑色要耐脏一点,我是建议你选黑色,然后有没有其他更喜欢的款式还是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收腰显得你腰特别细,很好看。”
余杭清已经沉浸于衣服的舒服里了,他没想到手上拿着这么轻的衣服穿到身上,一下子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没想到这种套脚的裤袜真的蹬在腿上的时候可以不勒着脚后跟儿,没想到那件其貌不扬的黑色高领毛衣穿到身上的时候,让她忍不住想把下巴收到毛衣里蹭来蹭去,好软和。
她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语,只是没来由的沉溺。“挺好的。”
喻衍的眼光怎么能这么好呢?这一套下来简直暖和不可思议,甚至比在身上套了两层保暖线裤,又套了加绒校裤来的暖和。
于是女人毫不犹豫的付了款拎着它,冗杂繁重的校服连带着里面套的搭绒毛衣和线衣以及两条线裤子,还有校裤,一起杂七杂八的装了两袋子,让余杭清有些自惭形秽的低着头。
她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八百多块的羽绒服,两百多的打底裤,三百多的羊毛衫,加一起都过千了。哪怕只是单调枯燥的黑色也绝对是无可比拟的厚重的爱。
喻衍自己受过冻,就希望她的女孩能过个暖冬。
后来余杭清听到对方跟自己母亲打电话说,羊毛衫跟打底裤是她自己穿小了的,那天刚好下雪,自己的衣帽湿了,怕冷才让孩子穿,回去反正也穿不了了,至于上衣是网购,买错了就想着退不了,那就让孩子拿去穿吧,穿着也挺好看。
余杭清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老师直接带自己去专卖店买的呀,试好了才掏的钱,为什么说是不要了,穿小了不合适的呢?
大概是为了不让妈妈有负担。
小姑娘黏人的紧,消息一条一条的弹过来。
[为啥呀?为啥呀?为啥呀]
[悄悄给我买衣服,还不让我妈知道]
[不敢想你有多爱我,真的是。]
还发了个你也为我着迷吧的抽象表情包。于是喻衍。朝着面前的英文字母的表情都松懈了些,有种诡异的好笑。淡淡打过去几个字。
[我也为你着迷呀。]
[宝宝。]
她甚至连个感叹号都没打,也没加那种妖娆的小波浪,发过去却引起余杭清一阵脸红,躺在床上连着滚了好几圈。
[我又不用你给我什么。]
那其她大人对余杭清好,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就是因为爸爸妈妈才对你好的,给你买东西,到时候都要还回去的。
[你穿着开心就好。]
只有这个人不一样,喻衍从认识她起,她就是余杭清自己,是余杭清这个人,她给她买东西,不图她家长的回报,也不图其她的什么,只图她开心。
别无所求的爱其实最难把握。
她别无所求,你便也别无可用。
那一年余杭清写了很多文章。关于她的发丝,她的眉眼。她侧脸锋利的下颌线。她的爱时而具象在某一点,时而聚焦在她瘦削的肩,时而聚焦在她整一个袅袅娉婷的背影。
她终于写出能让她稍稍满意一些的作品了。
她在她的作品里写她,极尽铅华的写。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词句都堆砌上去,犹嫌不够。
她在一本本书里给她配上一个有些普通的爱人,那个爱人左融一点儿,右沾一点儿,跟余杭清自己脱不了干系。
悄悄发在网上的时候,总有人过来看。大概是那个时候小众性向没有被网络传播的这么广泛。再加上笔触。像极了那位,多少也也有人过来吃点儿代餐。
给小姑娘吓得连夜删号跑路,结果反倒坐实了是小号的谣言,不过小号的话,岂不是喻衍本人?
千秋万载,青史同名。
这八个字从脑袋里面蹦出来的时候。晃的余杭清简直都有些眩晕了。整个人脸颊发烫,删除键怎么也按不下去。
是的,她只是删除了账号,又没删除文稿,word文档还是有的,甚至就存在喻衍的电脑里每次还电脑都是一场豪赌。
不过这家伙是个电子白痴。实在懒得学,碰见什么不会的,就撒着娇让余杭清来。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扯着她的衣袖晃来晃去的,脸也靠得近,鼻尖跟鼻尖的距离只剩五厘米。只隔眼睛前头只隔着她脸上薄薄的眼镜片。
这人总无赖似的,眨巴着眼睛晃的人,人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求你了宝宝,这个我真不会,明天上公开课要用的,我真恨死这个ppt了,你帮我做一个嘛~”
实际上她哪里不会做,纯懒得慌。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天整个都是阴的。气氛有种诡谲的平淡。
前一天早上微机老师布置作业,让做个简单的ppt,介绍一下做ppt的方法,小姑娘认认真真做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保存好。
拷在u盘里出发,结果第二天。早晨想起来弄个错别字。正准备修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拷上,而此刻电脑还在网吧,不出意外应该是格式化掉了。
微机课在第三节,还不像别的作业可以前两节的时候抄一抄补一补,纯完蛋她妈给完蛋开门,完蛋到家了。
大课间就二十分钟,她下了课就过来,现在也就剩十七八分钟了。
余杭清一拍脑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几乎是下一瞬就自然而然打开了喻衍桌上的电脑,“我天,我微机作业没拷上,昨天不该去网吧弄的,这下真完蛋了。”说是完蛋,手上却一点也没停,立马打开ppt开始重做。
喻衍顺手从底下拿出给余杭清提前备好的鞋套,塞在她校服兜里,然后自然而然的接过鼠标,“行了,起开,我来做。”
喻衍打字速度很快。这么长时间。小说作者也不是白当的。做ppt的流程也简单,基本上熟记于心。习惯性把分体键盘放在膝盖上迅速打字,然后用鼠标一页页切换过去。
老师要求也不高,一共也就十张,甚至抽空还加了个动画效果。虽然并不复杂。
有同学过来问问题。喻衍甚至抽空从旁边的历史书架上拿出一本教辅递过去。抬眼向那个学生一笑,“这本教辅上有参考答案和解析,你先对照一下,然后下一节课来找我,我讲给你听好吗?”
于是那个学生如梦似幻的走了。
余杭清看她跟看神仙似的啊,平常不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这么厉害。
等她把桌上准备下节课要上传的文稿整理好,塞到包里也,那人竟然把ppt也做好了。
简洁明了,深入浅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在讲什么。配色清晰和谐,完全符合科普调性,又不显得浮夸,十几分钟的成果,无功无过。
文件夹被递过来,连带着拴在小小钥匙扣上的u盘一起,余杭清才完全缓过神来似的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学的?怎么这么厉害啊?”
喻衍眉梢一扬,“我一直都会啊,只是懒得做而已。”
靠,那不是把我当苦力?
余杭清眼带嗔怒。怒目圆瞪的样子也可爱的紧,硬生生把凤眼瞪成杏眼似的,“你会做还不自己做,每次上公开课的ppt都要我帮你?!”
喻衍一摊手。出口却是软绵绵的夸赞,甚至还探上前来在余杭清脸上亲了一口,“那怎么办?姐姐,你做的好看吗?就想让你帮我做呀。”
上课铃来的急促,迅速,楼底下班上去微机课的队已经排好了,正等着上楼余杭清拔起腿就跑,然后毫不意外的被搂着脖子,在另一边脸颊亲完一口又亲一口,“好了宝宝,上课去,别生我气哈。”
余杭清捂着被亲过的发着烫的脸颊,往楼下跑,好在微机课在二三楼中间上去,老师办公室就在三楼。离得近还稍强一点,好不容易归了队,脸颊却还是火烧似的。
忍不住嘴里嘟囔着骂人,“哎呀,真是讨厌死了,下次再也不跟你做了……”
其实下次还做。
甚至连带着。电脑手机通讯工具,电子设备一类,懒得弄的全部甩到余杭清手上,让她来就行。
问就是,“你年纪小学东西快吗?那怎么办啊?我只能靠你了,宝宝,求你了吗~”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附带香吻一个,给小姑娘迷的半天都找不着道。
让她来就太方便了,连密码都是余杭清随手设的,直接填了喻衍的生日。想藏点东西就更简单了。喻衍最恨的是什么?是数学,只要把文件名命名为小鱼的数学资料,她就会碰也不碰一下。
屡试不爽。
每次在评论区看到好配好好磕的时候,嘴都快笑裂了,最终只默默点个赞。
删都删了,最后又悄摸建了个粉丝群,把txt发群里,反正也不靠这玩意儿赚钱。大家口口相传,能有更多人看也是好的。
一定意义上,读者的评论也像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慰藉,她爱她爱的像只藏头露尾的老鼠。
一旦意识到,便恨不得在地上打出个深到地底下的洞,然后钻到地心里去。
她可以随便动她的电脑,吃她的东西。穿她的衣服。可以随意翻看她的日记、随笔,甚至电脑存稿。
这是她纵容默许的。
是她毫无保留的真诚和信任。
但是余杭清也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做出什么让她难以忍受的坏事来,对方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抛弃掉。
她是个极其果决的人。果决到好像不会为自己多余出来的任何主观情感买单。
她对别人好,只是因为她懒得对别人坏。
如果有人因为觉得她人好心软,就刻意欺负她的话。她绝不可能让那人占到一点便宜。
余杭清见过她跟抄袭她的早年亲友撕破脸的样子,直接在微博上挂人。调色盘一条条列的清清楚楚。Pdf做了十几页。
平常不吭不响的。一出手当场就给对方捶死了,直接锁文封号。
余杭清没那么大的胆子,她只是试图从那些文字里读出她的心绪,念了又念,读了又读。文字里就不由得带上对方的影子。
一下子文笔也好了许多。投到外头的纸媒里,人家也肯要了。稿费不多,就几十块钱,不过会寄样书到学校满足余杭清很大程度上的虚荣心。
这本书的发行量至少要在两千册,那么至少有两千个人会看到这个故事,如果也像我们在学校里一样,几个同学借着互相翻,那就再翻一翻,会有三四千人看到,那就太罗曼蒂克了。
有这么多人见过我写给你的情书。
这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
余杭清兴冲冲的一路从门卫处拿了,要说跑到办公室去。雄赳赳气昂昂的的拍在她桌面上,“快看,我发了一本微小说。”
女人于是从繁重的教案中抬起头来,向她投来有些欣喜愉悦的一瞥“真的假的啊,我们家小宝也太棒了!”
喻衍拿着书宝贝似的,翻也不敢翻,封皮儿都没撕开,先转来转去,上上下下瞧了好几遍。
这人自己就是个畅销书作者,认识她之前就发过书了,可瞧着她看自己书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痒痒。
勾人的很。
外头的塑料封皮儿被她小心翼翼的撕开。喻衍迫不及待的翻开目录,寻找小孩的笔名。
喻衍猜是当初的那个,她很小时的时候还不认识那个字儿,就用了那个名字了。
一溜烟翻过去,果不其然。小说写的还不错,虽然结构文文笔稚嫩,但情绪调动力很强。感染力也不错,真实性也高。一些小特点甚至跟喻衍自己都对的上。
于是喻衍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以资鼓励,“写的不错啊,情感又充沛,还知道联系现实,挺好的啊,你看你这这两点就写的很不错嘛,不会过分夸张,跟我们真实工资就稍微有一点考量,不过你这师生恋什么的,能过审也是真牛逼啊,纸媒也是敢印。”
她啧啧赞叹着,把文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甚至夸她写的真,就是没发现她藏在文章里那点儿微末的情。
真实这一块儿。
小姑娘扶额苦笑。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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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就是年,腊月十九号喻衍就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那时候办身份证说简单也简单,找个村委会开无身份信息和长期居住证明,然后带到辖区派出所做身份采集。之后发个寻亲公告,三个月没人领就能拿集体户口落户了。
注册网店的时候去派出所登记的。
到年底刚好挂满三个月。
那时候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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