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是我的朋友M讲的,名字叫做《镜子王国的公主》。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叫做镜子国。之所以叫镜子国,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天空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足以把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照进去。镜子国没有法律,但也没有罪犯,因为一旦有人犯了过错,就会被镜子中射出的闪电劈成焦炭。
所以镜子王国的居民都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犯错误。在镜子王国,有一个名叫镜子塔的地方。镜子塔每个月会向全体国民公布过去几个月被死于镜之光的人名与死因。其中包括出门先踏出左脚,三个月没有给猫洗澡,往披萨里加菠萝等种种错误。至于小偷,强盗一类,镜子王国已经好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的案例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干这样的坏事必死无疑。
镜子王国的居民恪守着塔公布的准则,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在学校,每个小孩学会认字后就要开始背诵镜子守则,就连王室成员也不例外。镜子王国的国王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太阳公主嫁给了邻国的王子,二女儿月亮公主为了爱情嫁给了一个相貌英俊的平民,而最小的女儿星星公主还待字闺中。星星公主从小就过目不忘,所以镜子守则只看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
在公主十六岁生日的前夕,她离开位于皇宫顶楼的房间,沿着弯弯的楼梯往餐厅去。这时候,她碰到了皇宫的女仆安妮。安妮的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看上去才哭过。
“你怎么了,安妮?” 公主优美的嗓音像清晨时候百灵鸟的歌声。
“公主,刚才我不小心把盘子打碎了。怎么办,镜子的闪电会劈死我的。” 安妮说着,又哭泣起来。“我还有妈妈和小弟弟要照顾,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啊。”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哦,不要紧的,安妮。” 公主说,“之前我姐姐打碎了陛下最喜爱的东方瓷瓶,她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再说了,过去十年的镜子守则上都没有因打碎盘子死掉的记录,你会没事的。”
“真的吗?”
“别担心,现在带我去女仆长那里。我会告诉她,那个盘子是我养的小猫碰掉的。” 公主朝女仆眨了眨眼睛。
“哦,公主,您太善良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镜子王国里的人都能幸福快乐,所以能帮你解决麻烦是我的荣幸。” 公主说。
于是公主向女仆长解释清楚了原委。女仆长是一个满头银发,胖胖的老妇人。得知是公主的小猫碰掉了盘子,她非但没有生气,还让厨子给小猫做了一盘小黄鱼。公主为自己帮助了别人感到十分开心,她认为这比任何的生日礼物都更有价值。
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一名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骑着马从塔内飞奔而出,幽灵一般朝皇宫奔去。他刚拿出塔的令牌,皇家侍卫便立刻给他开门放行。因为镜子守则上记载道,十五年前有一个侍卫阻拦了镜子使者,被当场劈成了焦炭。
骏马一路奔驰,直接冲到了皇宫的宴会大厅。彼时国王正在给公主举办生日宴,并邀请了周围国家的王子。他希望公主能从中相中一名作为她的丈夫,但公主只是和国王跳了第一场舞,就一直坐在她的位子上逗弄小猫。无论哪个王子上前,她都表示自己脚疼。
翩翩起舞的宾客被不请自来,横冲直撞的使者吓得面面相觑。那匹马直接跳到餐桌上,把桌布扯得一团乱。盘子,杯子,叉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烤鸡,牛舌,西兰花,胡萝卜,橡木柠檬啤酒洒得到处都是。
众目睽睽之下,马儿高高扬起蹄子,发出了尖锐的嘶鸣。使者的黑袍子在空中翻滚,宛如不祥的火焰。
“敬告,星星公主因为撒谎,三日后镜大人就会对她降下天罚。”
使者从马上纵跃而下,来到国王面前单膝跪下,奉上他刚才宣读的牛皮纸。看清内容的时候,皇后晕了过去,被三个女仆扶到了她的座位上。两个给她扇扇子,一个把鼻烟壶伸到她尖尖的鼻子下面。
“星星,你是什么时候撒的谎!你怎么能撒谎呢!你难道忘记了,镜子守则上第三个人的死因就是——”
“劳恩·斯坦利,因为谎称自己卖的是健康药水,从萨利婆婆那里骗走了她给儿子治病的五十枚银币而死。” 星星公主不假思索地把人名和事件背诵了下来。她高声说:“但我认为劳恩·斯坦利被闪电劈死是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欺骗了别人,还对别人造成了伤害。而我则是为了不让安妮被批评。”
“两件事没有区别。公主,您和斯坦利一样都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撒谎了。” 使者毕恭毕敬地说,“无论您怎么辩解,三天后天罚都会降临到您的头上。但只是因为您是皇室成员,我提前过来通知,让您做好心理准备。”
“使者,请您一定要救一救我的孩子,她只是好心。” 皇后幽幽苏醒过来,美丽动人的脸上遍布泪水。
“原谅我,殿下。在错误面前,王子和庶民同罪。”
使者又行了一礼,吹了声口哨。听到召唤,马儿踢踢踏踏地从桌子上蹦下来,停在他面前。使者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再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星星公主生出了无比的愤怒。
“我没有做错!” 她大喊,“错的是镜子。”
一道惊雷在宫外炸响,这是镜子发怒的前兆。国王吓坏了,赶紧命令侍卫堵上公主的嘴,把她关进地牢。星星公主看到有人要抓她,立刻抱起蛋糕似的裙摆,踢掉水晶鞋往殿外跑去。目瞪口呆的宾客只顾着看眼前的闹剧,没有人上去阻拦。
“把她带回来!带回来!” 国王瞪着眼睛高喊道,小船一样的胡子全部炸开。但他的肚子太大,下到台阶的时候就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歪倒在地上,头顶的皇冠掉了,叽里咕噜滚到一边。“绝不能让她跑出去!” 他声嘶力竭地喊,粗大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不能用“抓”这个词,因为镜子不允许抓人。
公主对国王呼喊置若罔闻。这时候,她看到一个姗姗来迟的王子正好在殿前下马。于是她朝王子露出了一个灿烂且动人的笑容。“我能借您的马吗?”“哦,哦,当然。” 王子结结巴巴地说。在王子被她的笑容迷得三魂丢了七魄时,她劈手夺过王子手中的缰绳,跳到马背上,纵马急奔。就连国王也不知道,公主的女仆安妮原来是农场主的女儿,经常骑着马去套不听话的小牛。公主正是从安妮那里学会了骑马,毕竟当她向马夫要马骑的时候,马夫不敢说不。天晓得拒绝公主会不会被镜子劈死。
乌黑的浓云聚集在天上,把镜子遮得严严实实。闪电在云层之间穿行,像一条条狂舞的白蛇。公主驾着白马越过吊桥,在门关闭的瞬间跳了出去。皇宫外是镇子,隔着镇子就是茂密的树林和连绵的群山。公主从历史教师那里听过,群山的背面就是没有镜子的国度。她决定在惩罚降临之前逃到邻国,这样镜子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身后追兵穷追不舍,但这匹马是王子花了高价钱从遥远的东方买来的,据说有龙的血统,可以日行千里,他希望通过骑在马上的英姿给公主留下白马王子的印象。
白马四蹄涌动,很容易就甩脱了背后乌泱泱的士兵。闪电在其背后哗然落下,劈死了好几个人,因为他们在追逐中失误踩死了回家躲雨的狗和猫。
马带着公主来到了森林的深处。
这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以皇宫为起点,穿过森林,抵达山脚需要七天七夜不停歇。尽管白马的速度把时间缩短了一半,但在第三天,山脚近在咫尺的时候,一直不吃不喝的公主终于坚持不住,从马上跌落。她被路过的矮人捡了回去。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被几个穿着粗麻布衣服的姑娘围着。她的胸前空荡荡的,紧绷的束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了下来。星星觉得空落落的,像没穿衣服。
“你醒了。” 说话的是一个黑头发,棕色皮肤的姑娘。她说她叫凯特。
“这是哪里?” 星星询问的时候,几个女孩都露出了哀戚的神色。
“这里是矮人的地下作坊,我们得为矮人纺线,不纺线就没有饭吃。” 凯特说。
“这里还是镜子王国对吧。” 公主问。
凯特点了点头。
“你愿意为矮人纺线吗?”
凯特摇了摇头。
“镜子守则第五十四条,约翰·雷伯,他因为强迫工人搬木头而死。” 公主说,“镜子不允许国民强迫他人劳动。”
“但是矮人命令我们的时候在地下,我们也是在地下纺织,镜子照不见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被强迫的。” 凯特叹了口气。
“没人想要逃走吗?” 星星问。
“我们不能逃。我们都是犯了错误的人,逃出去要被镜子劈死的。” 另一个金发的姑娘说。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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