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员工服,黎嘉恩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坐了会。
再打开门,店内已经空了。
原本陈时在的那个座位,现下,只剩空荡的幢幢灯影。
风波已过,黎嘉恩用眼睛搜寻一圈,没看到琳姐,打起精神,背好包,准备先走。
惯例绕过后厨,从酒吧后门的巷子返校,没走几步,她耳朵里传来忽轻忽重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黎嘉恩迅速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凌晨三点半,室内外落枚针也能听个清楚。
哪有什么脚步声。
确认是自己的幻听,黎嘉恩松了口气。
不过今晚被那桌客人激起的后怕,还沉在胸口,重得像石头,无处可落。
她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红肿的手腕,一声不响地看了会。
然后。
右手指尖用力缠上去,一瞬间,痛得她额角沁汗,人却是稍稍清醒了。
后厨边的员工通道只半臂宽,光线昏暗。等她慢吞吞从逼仄里挤出来,要从包里拿出员工卡刷开后门,身后倏地掠过一阵风。
谁?!
黎嘉恩脑中霎时空白,掏卡的手本能伸向背包另一侧,迅速捏起一把折叠刀,攥在手心。
不是琳姐,也不是丁丁。
身后是一阵硬挺布料摩擦出的窸窣声。
越来越近。
她被极端情绪驱动,感知到有什么鬼魅一样,若有似无地贴近了自己,下意识护住身体,弹出刀尖,飞快转身,刺出去。
显然,面前这“鬼”有久经实战的本能——他反应极其敏捷,游刃有余地向后一闪,另只手倏地拧紧她的手腕,用力一扣,转瞬便夺走了刀。而后,出其不意地撤了半步,背抵到一边墙上。
黎嘉恩猛然一惊,再看见陈时的脸,崩着的弦,一下断了——也可能重新被接上了,微扬着脸,没再挣扎,人慢慢平静下来。
大概陈时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应激之下,攥着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戾气骤现。而后,又一点点卸了狠劲,面无表情扫过面前的人,曲起一条腿,向后抵实了墙,垂下眼。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上陈时那双冷冷沉沉的眼,黎嘉恩忽然有点恍惚。
那是多少年前呢,陈时冲她指着北河,残忍地说:“跳啊,怎么不跳了。”
他惯用眼神,催自己去死。
想到这,黎嘉恩偏过脸,错开了和陈时对视的目光。
多年未见,似乎谁先开口就落了下风。
她没讲话,陈时也不出声。
一时间,气氛静得古怪。
“还给我。”
良久,黎嘉恩不得不率先打破沉寂,看向陈时右手。她想赶紧回去了。
一个在校学生,随身带了把刀。
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听见这话,陈时虚扬起手中的折叠刀,微微掀起眼皮,借酒吧的昏暗灯光端详起刀身。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玩味起来。
黎嘉恩审时度势地一声不吭,并不接招。
但其实陈时并没有要和她对话的意思,始终耐心十足地倚着墙,没有说要走,也没有要把刀还给她。
黎嘉恩等了会,不想再跟他耗下去,只得又讲一遍:“麻烦把刀还给我。”
“什么?”
有人抵着齿,明知故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黎嘉恩咬住冰凉嘴唇,手腕因为充血而剧烈胀痛。
想、做、什么。
宛若听了个笑话,陈时忽地扯开嘴角,似是嘲弄她的自作多情。
“——哥,这边。”
丁丁的大嗓门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没料到还有旁人出现,黎嘉恩身子一抖,下意识远离了陈时。
“这离停车场近多了,”丁丁大步走来,边说边掏出员工卡,“滴”一声刷开了员工后门,冲着陈时服务精神十足,“看,左拐几十米就到了。”
黎嘉恩一怔,反应过来陈时出现在这的原因,指尖倏地陷进掌心,苍白抬眼。
然而陈时仿佛突然看不见她的存在了,直起身子,冲丁丁点了点头,随手将那把刀递出去:“捡的。”
而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出了门。
“怎么回事?”
送走了客人,丁丁低头端详手里是什么玩意儿,又忍不住回眸,扬着眉毛看了黎嘉恩一眼。
“是我的,”黎嘉恩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走了刀,解释得苍白无力,“刚刚掉了。我回学校了。”
丁丁打量她的神色,还想说什么,又心有余力不足地摆摆手:“赶紧回去吧,今晚累死了。”
黎嘉恩“嗯”了声,默默收起手中的东西,转身拉开酒吧后门。
原先闷热的暑气一扫而空,不知何时,这场下了近半个月的暴雨,竟然说停就停了。
她看向左侧停车场。
看不见那辆SUV,也没有陈时的影子。
大概是走了。
疲惫垂下眸,她的情绪再次淡成无色无味的水,心里想的是,明天可以先把行李搬到店里来。
-
次日,缠扰多日的台风彻底过了境,天空放晴。
伞虽然坏了,但雨停了。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偶尔一次的高抬贵手,施舍给她的慈悲。
黎嘉恩站到寝室窗前,视线飘落到楼下——今晚学校就要清空整栋宿舍楼。趁雨停,拖着行李箱回家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出了楼,滚轮摩擦在花砖小路上,或吱吱呀呀,或呼噜呼噜。
她一动不动看了会,回屋快速规整好了所有行李,再看了看时间。
两点三十一分。
现在去店里太早,可以去图书馆,把老杨留下的问题做掉。
她向来擅长制定计划,再用惊人的自控力,严格无误地执行计划。从桌面资料袋里抽出笔记,仔细检查一番,黎嘉恩背起包,出了门。
假期留校的学生不多,图书馆内却座无虚席。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座位,坐下便心无旁骛了。
一直做题到薄暮时分,黎嘉恩刚刚写满第二十三页草稿纸——第四遍推演的第二十三页纸——草稿本的最后一页,不得已抬起头,从面前一堆符号里钻出来。
翻了翻,没找到新的本子,这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
——“课题结束!我回学校啦!”
——“在哪呢?等一下,先让我猜猜……图书馆!”
——“歪?看到回消息啦。”
……
都来自同一个发件人。
划到最下面一条,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只两个字:“抬头”。
黎嘉恩茫然照做,就看到发消息的人竟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对面,像是一瞬间从手机屏幕里闪现出来的。
池明非似乎等候多时了,见她看过来,笑着歪了歪头,指向图书馆出口,无声比划口型:“吃饭。”
或许是怕她不答应,他低下头,在手机上飞快敲了行字。同一时间,黎嘉恩的手机屏幕亮了:“你已经做了太久的题了!”
池明非是那种典型的,模样好、人缘好、成绩好、科研好,甚至连学生工作也能平衡得很好的人。
他好像就没有缺点。
黎嘉恩看了眼时间,默默将桌上的东西装包。直至走出图书馆,才出声回绝了跟在身后的池明非:“不了,我要去兼职。”
“兼职也是要吃饭的嘛。”
池明非笑着坚持,完全不介怀她的冷淡。
“时间来不及。”
黎嘉恩扯谎。
“那,”池明非没有一口应下,反是将邀约在嘴中转了一圈,态度愈发温和,“那就去你兼职的酒吧吃……你总不能不吃晚饭吧?”
黎嘉恩认识池明非三年,没从他口中听到逾矩冒犯的话,进两步退一步,像朋友似伙伴——有的人,生来就有和所有人相处得好的能力。
但黎嘉恩只想敬而远之。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和这所学校里的每一位同学,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们只是在漫长的人生苦旅中,短暂的,交汇四年而已。
下行的电梯门开了。
她看着门开了又关,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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