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因为腿脚不便,这几天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房间门口,若是沈鸿在的时候便是沈鸿扶他出去,若是沈鸿不在,便由秋雨和夏荷将他扶出去,取个椅子,垫得软软的放在廊下给他坐。
这样坐了两天,林飘在家里望眼欲穿,感觉自己像留守老人一样等着家里的崽子回家看看。
沈鸿还好,毕竟要回来睡觉,他又睡在沈鸿这边,一天到头总是能看见的,二狗和二柱那边就难了。
这几天都没见着人影,说是太忙了,基本都是睡办公室的命,只有沈鸿能忙里偷闲,天天晚上抽空回来陪他。
林飘也知道现在新帝登基,一切百废待兴,正是上位的好时候,把这几天的事情忙活清楚,可能要比平时一两年的奋斗还有效果。
到了傍晚,沈鸿回来,见院子里已经点上了灯,林飘还坐在廊下,瞧着已经睡着了。
最近天气有些冷了,他的椅子边便烧了了一笼炭火,让那温度能不远不近的烤在林飘衣料上,驱走寒气。
他身上搭了一条薄羊毛的彩纹毯子,侧头窝在软枕里,看起来睡得正香。
一旁的秋雨见沈鸿回来了,便准备退下离开,沈鸿走上前低声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回大人,夫人胃口不好,下午只吃了碗肉末粥,喝了碗汤。
“今日只吃了这么点?
“夫人吃得少也没法子,大夫说了要忌口,没些有滋味的东西用来佐饭,只一些拌咸菜,前两天吃着还觉得有滋味,吃得多了也厌烦,山药糕什么的也嫌做得寡淡无味,说想吃泡椒兔。
秋雨碎碎低语,把话交代清楚后微微行礼,招呼着夏荷一起出了院门。
沈鸿走上台阶,见林飘睡得舒服,也并不打扰,椅子宽大,便占据了另一边,将他揽到自己怀里打算小憩一会。
林飘被他的动作弄醒,迷迷糊糊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抬头一看,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线条分明的薄唇映入眼帘。
“沈鸿?林飘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精神一点,又忍不住低头埋在他胸膛里打了一个哈欠,防止自己面目狰狞的样子被他看见。
沈鸿见林飘埋进自己怀里的动作,只觉他半醒未醒的时候仿佛一个小动物一样,困倦得直往他怀里钻,这般浑然天成的撒娇,叫他心中一动,忍不住轻捏他的肩头,低头在他发顶上吻了吻。
“我回来了,是不是等了我很久?忙过这段时间便好,如今陛下拟定封号加封如妃等人,吉日已经挑选好,先帝下葬,葬
礼完毕登基大典就在眼前。”
林飘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养神:“那像你们在太子登基之后都会升官吗?”
“如今我在管户部的事,暂代户部左侍郎的职位,应当是要让我去户部。”
林飘了然点头,还有点没清醒过来,便问:“那二狗和二柱呢?”
“他俩不会有什么事,明日应该便能来看你。”
“嗯。”
沈鸿见林飘困倦得厉害,说话还带着含糊的气音,知道他是最近夜里睡不好,动不动便吃安神药止痛入眠的原因,林飘的身体本来就说不上多好,再加上几日都在院子里没动弹,又喝了那么多药,精神总有些恹恹的。
“困倦得厉害便回屋子里歇息吧。”
沈鸿说着将他抱入怀中,拥着他起身。
林飘抓住身上的小毯子,往里面拉了一点,伸手抓住沈鸿的肩,靠在他怀里。
沈鸿怕碰到他小腿的伤口,便将他抱得比较高,林飘更像是坐在他怀里,沈鸿的手臂从身后穿过托着他的背,另一手托住他的大腿,将他往上带。
进了屋内,林飘被放在床榻上,没一会晚间的药送了进来,沈鸿又是给他喂药,又是给他涂药,倒是一个很好的聊天时间。
沈鸿取下他的绷带,手指在绷带上仔细的捻了一下:“飘儿,绷带上怎么有水。”
“没有吧,顶多有点润。”
“飘儿,伤口还没好不要碰水。”
林飘有些痛苦的看向他:“可是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
“让秋雨和夏荷帮你擦洗一下。”
“那还不如你给我洗。”林飘嘴比脑子快,下一刻看见沈鸿有些变质的眼神马上打住:“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瞎说的。”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让两个姑娘围着他给他擦洗,今天下午就让她们备水,自己简单的擦洗了一下,绷带没摘被帕子沁得湿漉漉的,又让秋雨烧了炭火,想着烤干就没事了,结果没想到沈鸿这么敏锐,一下就察觉到了绷带有些湿润。
沈鸿微皱眉:“还好伤口有药膏包裹,没有被泡到,否则你的伤又要再拖延几日了。”
沈鸿这几日守在林飘身边,睡前自然会给为他拧帕,林飘自己擦脸擦手,沈鸿便会给他擦洗双脚。
“我都要臭了,总是臭烘烘的,睡在一起你没闻到吗?”
“飘儿,那是药的味道,那黑药膏是有些苦臭味,忍一忍罢。”
“我都要给这个药膏腌入味了。”
林飘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多
讲究的人,受伤卧病才知道和这些药相伴实在是不好受,平时闻着不好闻就算了,吃饭的时候还影响胃口得很。
根本没有传说中一丝清苦的药香,只有药臭,越闻越发苦,舌根都是一股苦味。
沈鸿见林飘嘟囔抱怨得厉害,伸手揽住他:“是我房中的熏香太清淡了,明日换一个,压一压味道,想必会好许多。”
林飘只能点了点头:“希望有效果吧。”
两人在药味中拥着歇息,林飘使劲埋在沈鸿怀里,闻着他身上清香温暖的味道,把药味隔离了出去。
沈鸿陪他躺了一会,然后去书房取了东西过来看,到了夜里便让院子里的人端水上来,他亲自给林飘擦洗双脚。
林飘躺在床上,由他擦脚,擦过脚心的时候痒得一阵脚趾蜷缩,沈鸿一手握住了他的脚踝,防止他乱动拉伤伤口。
沈鸿并不在这种事上拖拖拉拉,很快就擦洗好了,将帕子扔回盆里,让人进来收走。
第二日,傍晚。
坐在门前的留守林飘终于见到了二柱和二狗,两人快步跨进院子,一见着他搭着毯子坐在凳子上,手上脸上道道结痂的血痕挫伤,肝胆俱裂一般冲进来。
“小嫂子!小嫂子!那混蛋居然敢这样打你,”
二柱一看他侧脸颧骨皮肉里面还有一层乌青,就知道是被打出来的,气得他毛发倒竖。
二狗也是瞪大了双眼,他何曾见过小嫂子受这样的罪:“是伤哪里了?”
先前他们在忙碌,沈鸿也没说小嫂子出事了,只说宫变当晚向家派人潜进沈府了,并未出什么事,既然已经报了平安,叫他们先把手上的事做完,再回家团聚,今天沈鸿忽然跟他们说,那夜那个人是来抓小嫂子的,想要用小嫂子要挟他,让小嫂子受了一些伤,叫他们回来看一看。
他们听了这个消息自然当天就使劲挤出了时间赶紧回来瞧,一见小嫂子这样恹恹的坐在廊下,脸上一道一道的伤痕,一抬手手上也全是伤痕,看起来是动也动不得,肯定是挨大罪了。
二狗心中不悦极了:“走到今日,只有小嫂子你打别人的道理,竟有人敢这样对小嫂子动手。”
二柱点头:“人呢?我拧了他的脑袋去!”
林飘摆了摆手:“不算什么,我这些都是摔出来的,在地上擦伤的。”
两人松了一口气,瞧着一道一道的,原来都是皮肉伤,不严重就好,两人想着,又听林飘道。
“就是我腿上中了一镖,这几日暂时走动不了了。”
“嗯
?!”
二狗二柱:火气又上来了。
“脸上这个淤青并没有挨什么打,就打了一拳我就被救了。”
二柱听不得这个:“人被沈鸿关押着的吗?我还是拧了他脑袋去吧!”
林飘想了想:“应该是吧,沈鸿说要审问一下,然后再处置,应该还在他手里,但在哪里我没过问。”
二狗拉住二柱的话头:“不说这些扫兴的,咱们是来看小嫂子的,你说这些做什么,有空咱们自己问沈鸿去。”
二柱点了点头,两人便在凳子边蹲下烤火,陪林飘说起话来,秋雨和夏荷很快送了小凳过来给两人,又端了茶水送了糕点过来,三人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既然今天有空回来,也别光在我这里耗着,去见见婶子秋叔他们,他们也很惦记你们,嘴上念叨个不停。”
两人点头,又见他受伤,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得很:“小嫂子,这一会沈鸿也还没回来,没人陪着你打发时间,正好把家里人叫过来,在这边吃晚饭聚一聚,就在这边见个面,不然这样分散着,见着这个见不着那个。”
林飘点头:“可以,那便快些将人叫过来,不然赶不上饭点,也浪费了相见的时间。”
二狗打点着人去请,两人继续坐在院子里陪他说话。
二狗如今太油滑了,在官场的事反倒不好在家里说,二柱却有很多话要说:“当初我就察觉向家不对,却也没法递信回来,在军营中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快点把仗打赢,向家几次试探我,我都糊弄了过去,后面大约是要起势了,一次次的来考验我的忠心,我又不傻,看他们这样就知道他们肯定要做什么了,便将他们骗了过去,他们果然上当。。”
中间许的誓言,做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没得吓到了小嫂子。
林飘摇头:“向家贪心不足,不起事也不成,起了也不成,一步错步步错,只可惜了向家那么多军士,跟着他们白白葬送了性命。”
听到林飘这样说,二柱也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发闷:“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军纪不严,他们混在里面都成了老油子,是些兵痞,但毕竟是在一个战壕里待过的,现在看见他们大半都没了,还活着的也成了阶下囚,就算得到了饶恕,前半生打下的军功也算是白打了。”
这一场变故让人心情很复杂,林飘便换了个话题:“对了,玉娘呢?后来你离开了,玉娘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二柱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边境不给写信,进来的信件也轻易收不到,后面忙
着打仗忙着回来,焦头烂额的,我给忘了!
“啊?
二柱突然站起身:“我得赶紧写信过去问一问,玉娘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我要不在,那些人要是敢欺负玉娘,事一消停我便杀过去和他们拼命。
林飘看着他焦急的模样:“你去书房取笔墨写信吧,别动不动就命啊命的,如今你有如此身份,想救玉娘出苦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飘暗示了他一下,就看二柱能不能自己领悟了。
也不知道二柱听懂没有,转头就扎进书房里去了:“别把东西碰乱。林飘嘱咐道。
二柱大声的应和:“知道!
过了一会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二婶子和秋叔小月娟儿大壮他们也聚了过来,大家在这边摆开一桌,小月和娟儿负责林飘挪过去,没一会沈鸿也回来了,见大家都在桌子里,便也落座,大家吃了一顿团聚饭。
二狗虽没回家,但一看沈鸿对小嫂子的照顾,又见小嫂子似乎是睡在这边的,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忐忑,不免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以前他就想,要是以后小嫂子真的改嫁了,他们这么几个男儿在,若是对方敢对小嫂子不好,他们上门去给小嫂子撑腰,谁欺负小嫂子他们收拾谁,肯定叫小嫂子有得依靠。
如今却偏偏是和沈鸿在一起了,若是有什么不好,他们那里敢收拾沈鸿。
他自然知道沈鸿是真心待小嫂子的,为小嫂子拒了这么几场婚事,明里暗里的都有,别的更是一根手指头都不碰的。
就是沈鸿太聪明了,聪明得过火,他只怕小嫂子威风惯死了,使唤他们惯了,沈鸿反要当了他的一家之主,叫他心里受委屈,心里不舒服,做丈夫总是比不得做小叔子听话。
二狗看问题比较现实,觉得如今沈鸿虽然对小嫂子好,是没得手的原因,往后成了婚,不见得这么做小伏低,叫小嫂子心里失望。
男人都是骗子。
二狗觉得沈鸿虽然和他日常来往的那些朋友是两种生物,但还是忍不住这个最容易出现的盖章定论。
太假了,沈鸿在小嫂子面前的模样也太假了,作为一个了解沈鸿真面目的人,真的不太懂沈鸿是怎么回事,感情对人有这么大的改变?每次一看沈鸿在林飘面前温柔似水的模样,他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吃完饭大家各自散场,二柱和二狗赶着回去加班,其他人留下来陪林飘又待了一会才回去。
秋叔和二婶子大壮结伴走着,娟儿和小月一路,几个人到了分叉口分开,开始了
不同的小话题。
秋叔和二婶子感慨着:“沈鸿真是孝顺,你说咱们的孩儿要是也有这么孝顺就好了,这样侍奉,衣不解带,就是二十四孝大约也只是这样了。”
秋叔道:“我倒不想要这样的侍奉,我只想着我身体硬朗一些好好的,别拖累了大壮,病了痛了到时候孩子看着也揪心,健健康康的活到老,死的时候也利索的死,不叫自己难受,也不叫孩子们难受。”
二婶子连连点头:“是这个理。”
大壮连忙出声阻拦:“婶子,阿父,你们还风华正茂,好吃好喝的将养着,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一下就说到死啊活啊的了。”
秋叔连忙道:“是不该这样说,只怪我这张嘴,一下把话拉到那没边的地方了。”
二婶子笑道:“孩儿孝顺是心意,好不好都有那么一份,大壮现在便这样孝顺你,以后定不会比沈鸿差。”
大壮:“……”
大壮无奈,虽然话是这个话,但婶子和阿父真的是半点都没看出小嫂子和沈鸿之间的事,他现在一听见婶子和阿父说沈鸿孝敬小嫂子,他都觉得孝顺两个字变得有点刺耳。
小月和娟儿走在回去的路上,小声的道:“如今小嫂子和沈鸿哥住在一起了,这没名没分的……幸好家里内外都管得严,人都是听话踏实的人,这事只在咱们宅子里,外面是半点半句都没叫人听见影子,不然这事……”
娟儿嗫嚅了一会:“小月。”她想要说什么。
“你说啊,咱们半天都说不出来?”
“咱们进院子里去说吧,在外面我说不出来。”
“行吧。”
两人加快了脚步,回到了院子里,在屋子里关上门,娟儿目光担忧,脸也涨红了起来:“我……我其实就是担心,别的还好……我怕……”
“你说啊。”小月是个快言快语的脾气,娟儿虽然不善言辞,但磨蹭成这样小月也快受不了了。
“我怕……我怕小嫂子怀孕。”娟儿满脸发红,成日的睡在一起,是会生娃娃的,以前大人都是和她这样说的,如今小嫂子和沈鸿哥睡一起,会不会也有娃娃。
小月也愣住了,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应该……不会吧,小嫂子伤着呢……”
说着小月感觉自己脸有些烫了:“沈鸿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出这种错漏的。”
“……”
两人老实巴交的对坐着,想着想着有些不高兴:“沈鸿哥还没娶小嫂子,怎么能这样欺负小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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