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的眼神动了动,他侧目看向林飘,然后又看向另一边的大壮,在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大家都屏息再看他的神情,不知道他会振作起来还是更伤心。
林飘的心也悬了起来,生怕听见秋叔突然说,我对不起大壮,我还让他担心我,我不活了!这种鬼话。
郑秋不知道想了什么,那双眸子在看过大壮之后沉默了许久,身边的人都在看着他,都在守着他,希望他能舒心一点,他突然想到很多东西,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家里挨打,父亲骂他是不值钱的哥儿,他洗衣做饭,从天亮忙到天黑,依然没资格吃饱饭,年节炒了一盘肉他眼巴巴的看着,最终一片都没吃到,他总在想,要被看得起,要不求人,后来嫁了人,日子还是辛苦,但他不求人,什么都自己做,没人有资格看不起他。
后来怀了大壮,他总是在心里求菩萨,希望能生个儿子,不要生哥儿,做哥儿太苦了,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受这个罪,日日受人看不起。
后来大壮出生了,是个男孩,他想老天总不算心狠,是愿意可怜他一下的,可是这个孩子慢慢长大,越是养他就越是察觉出不对劲,他似乎生来腿脚就有些问题,小时候学爬都学得比别的小孩慢,等到走路的时候,一只脚总是使不上力气。
来看望大壮的人都露出异样的神情,互相交换着眼神,出了门郑秋听见他们在偷偷的议论,说大壮是个天生的跛子,说这孩子算是白生了。
听到这些话他就知道,没人瞧得起大壮。
可是后来遇上了林飘沈鸿和二婶子,大壮去小私塾读书也交到了朋友,到了县府里来,二狗和二柱在家的时候也愿意和大柱玩,他和林飘二婶子凑在一起日子也过得热闹快活。
不是一个天地,早就换了光景,现在他和大壮靠着身边人的帮扶和自己的努力已经过得比以前好很多了,有吃有喝,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们他不管,家里的人没有谁是瞧不起他俩对他俩不好的,这样的日子只要他们踏踏实实的过,一定会更好的。
郑秋的头脑从未这么清醒过,大壮原本就没有读书,是恰好遇上了沈鸿才读上的,现在人已经到了县府,不必为了没法读书自暴自弃。
飘儿说得对,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给大壮,只要有钱,以后也不会有人瞧不起大壮的跛脚的。
他一下想得有些着魔了,林飘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秋叔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飘儿,你说得对,我得振作起来。”
林飘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看他失魂落魄的,没看出来振作的感觉,但秋叔都这么说了,他们趁机便扶着秋叔赶紧回了家,灶膛里热着菜的柴火抽.出来填到小炉子里惹上了一大壶水。
吃过午饭,倒上一脸盆的热水,郑秋擦了一把脸,看着脸色还是很差,两只眼睛红红的。
林飘和二婶子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秋叔,你去睡会吧,休息休息。”
郑秋游魂一样点了点头,转身会了屋子里。
林飘和二婶子面面相觑:“秋叔这样……是真的伤心到极点了。”
“歇歇应该就好了……唉,谁有办法呢,反正只要大壮在,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点了点头,到了傍晚又叫他起来吃饭,他也起来吃了,大壮在旁边捧着碗吃饭,时不时看一看郑秋,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的守在郑秋身边,等到郑秋吃完饭放下碗,他照例起身收拾碗筷,该刷洗了的都刷洗完之后,大壮目送郑秋又飘进了房间。
由于郑秋情绪不好,当天家里也格外安静,二狗和二柱都没怎么在院子里吵架,早早的回房间里躺下了,林飘进屋子前还问二婶子:“不知道要多久秋叔才能缓过来。”
“我看十天半个月吧,要是十天半个月不好咱们就去请个道士来,看看是不是
太伤心魂丢了。”
“行……”林飘对传统文化表示低头。
第二天早晨,林飘起了床穿好衣衫,支起窗的一瞬以为自己眼花了,秋叔居然站在外面,和二婶子在切肉。
并且,平时那一大盆肉已经够耗时耗力,今天已经切三盆了,在院子里堆得像座小山一样。
林飘茫然的瞪大了双眼,目光看向二婶子,在二婶子也有些惊慌的眼神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郑秋说他想多做点,下午也继续卖,要是下午没卖完,晚上点个灯笼也能再卖一会。”
所以是要从五小时工作制变成十二小时工作制?
林飘张了张嘴,目光同情的看了看二婶子。
没想到二婶子也有被狠狠卷到的一天。
二婶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很坚强的表示:“挺好的,赚钱是好事,我也得给我二柱多攒钱呢。”
林飘:“……”
不知道为什么,院子里突然弥漫起一种恐怖的氛围,一种名为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可怕气场。
秋叔的背后仿佛有着冉冉升起的岩浆一样,在沉默中不断爆发。
在这样的气氛下林飘爬起床赶紧吃了早饭,去小杂货铺开始了自己一
天的工作,中午回家的时候由于二婶子和秋叔还在忙着卖烤串,由于正是饭点人最多的时候,小摊子难得存货十足没有要收摊的趋势,排队的人变得更加的多,林飘凑上去的时候二婶子在烧烤架前扭脸看向他:“飘儿,烤俩串吃吧,中午应该没空做饭了。
林飘点点头,折起袖子上前:“二婶子秋叔你俩别管我,我自己来烤。
林飘拿了一把肉串帮着烤,在炭火上反复翻动翻转着,好久没做这个活计了,林飘闻着这热乎乎的香味也犯馋,烤好之后便把烤串交给二婶子,让他分给排队的客人,自己拿了几大串去夹饼吃,又捡了两块排骨,拿了一张店里的油纸在桌上垫着。
刚从炉子上下来的烤串和羊排还在滋滋冒油,每吃一口前都要先吹一吹散散热气,然后热乎乎的落进嘴里。
林飘吃了一个烤肉夹饼,啃了两大块羊排骨,吃饱喝足之后又喝了一大杯茶水,细致的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二婶子,秋叔,我来替一会吧,你俩都还没吃饭吧。
“二嫂先吃饭吧,这会肯定饿了。郑秋看向二婶子,二婶子当即点了点头。
“行,我先吃,马上就来替你。
结果还没等二婶子吃完,大壮已经从屋子里出来替了郑秋。
林飘看向他:“大壮,你吃饭了吗?
“小嫂子,我吃了,刚刚在屋里吃的。
大壮熟练的操作着,然后把肉串分给客人,利落的点清铜板,腼腆但带笑的送客。
林飘平时都是看见他在打下手,没想到就算让他到前面来,也做得十分利落。
“大壮,很不错啊,有天分,以后肯定能做大掌柜。
大壮腼腆的笑了笑:“小嫂子,真的吗。
“真的,你年纪这么小就做得好这些了,等你长大就不得了了,会做生意脑袋转得开的人,见过的世面懂的事情越来越多,都是年纪越大越厉害。
大壮点了点头,一副颇受鼓励的样子:“那我好好干。
早前他在摊子上帮工,就总琢磨着要是自己能多做点,就能帮到阿父和二婶子不少,怎么收钱算钱,这些都是在心里细细想过的,尤其是昨晚之后,他想到自己以后要做生意,要学这些门道,自然更加郑重认真的对待这些事情。
两人没忙活一会,二婶子和秋叔就快速吃完又将他俩替了下去。
林飘进屋子洗了一把脸和手,烧烤炉子暖和,烤得手和脸都热热的,擦了脸林飘在这样熔岩爆发的氛围里不好意思摸鱼,又
回了自己的小杂货铺里,绣娘们做活已经上了轨道,他要是总进去看反而打扰她们的节奏,林飘
就去附近的小书店溜达了一圈,看能不能淘到什么书,目光落在某本书上的时候眼睛一亮,觉得这本书里的某一部分会很适合大壮,于是买了下来揣衣襟里。
回到小杂货铺林飘在柜台边理了理账,理完帐到后院看了看那间新盖的小屋子。
不大不小,就一间小卧室的大小,炕修得很宽敞,还留了不少放小家具的空间,到时候稍微装点装点,铺上厚棉被,放上一些日用品,给二狗和二柱睡足够了。
他说让娟儿晚些来,也不知道娟儿的爹娘怎么安排,打算什么时候来,如今四月底了,想来到了五月应该也差不多了。
林飘这样想着,便又去了前面柜台,坐在店里有些百无聊赖,店里没什么事需要他做,但是没个人坐镇又不行。
林飘坐了一会,看见人影一晃,外面来了个人,他还以为是来客了,赶紧站起身,打眼一看是大壮。
“大壮咋了?家里出什么事了?林飘一下有些紧张,一般他们平时各忙各的的,不是遇着事的白天也不会去寻对方。
大壮摆摆手:“不是的小嫂子,娟儿和他爹娘来了,阿父让我来找你。
“娟儿来啦?林飘有些吃惊:“我刚还在想她什么时候会来呢?一想人就来了。
大壮笑了笑:“小嫂子,人是经不住念的,念谁来谁。
林飘收拾收拾,同几个伙计说家里来客了,自己先回去看看,待会就过来。
此时娟儿和娟儿爹娘正有些惶恐的坐在院子里,目光时不时的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二婶子给他们倒了茶水,他们赶紧站起身来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去忙,我看你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不用管我们的。
过一会郑秋又进来,拿了一把烤串拿油纸垫着放在桌上:“你们尝尝,娟儿,来,尝尝。
娟儿爹娘又是一阵急忙的说不用了,怎么好意思之类的话,等到郑秋离开了,他们看着桌上的烤串,才拿起来小心的尝了尝味。
娟儿不敢伸手拿,等到她爹娘吃过了满口说好吃,让她快吃点的时候她才拿起签子。
他们就坐在院子里四处看,满眼的惊叹和不可思议。
沈鸿住进县府之后居然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听说县府的地和房子可贵,村里最大的房子到县府里来换可能也换不到几间小屋子,他们现在住的屋子居然比村里的屋子还宽敞!
村里的人都说他们进了县府是受苦,县府什么都要钱,娟儿爹娘当然知道县府不会有村里清闲,看着二嫂子和郑秋在那里忙活得脚不沾地就知道辛苦了,可是辛苦是真辛苦,赚钱也是真的赚钱啊。
就他们在门口站着的那么一会,二婶子就已经收了十几个铜板了,那这一天得赚上多少啊?
娟儿娘心里一估摸,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把娟儿抱在怀里,旁边放着他们给娟儿收拾出来的行礼,棉被,衣服,满满的装上两个箩筐放在地方,局促的坐在板凳上默默等着,心里想着村里人的议论和奚落。
娟儿娘知道,她们都笑她,笑她让闺女出去做丫鬟,还不是做大户人家的丫鬟,伺候的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林飘沈鸿,说她心狠,这样对娟儿,把娟儿往那么多男孩堆里一放,以后长大了要是被夫家嫌弃清白,嫁不出去怎么办?各种各样的话说得不知道有多难听。
但现在看见这个屋子和屋外面的热络非凡的摊子,她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娟儿跟着他们学,只要学到个一点半点,都够她在县府站稳脚跟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门从外面打开,林飘踏进院子,他们看见是林飘,赶忙又站了起来,娟儿还在拿着铁签吃烤串,看见他赶忙放下,像是偷吃被抓住了一般的胆怯模样。
林飘看向她:“娟儿你吃你的,不然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娟儿又小心翼翼的把铁签拿了起
来,开始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
林飘拉了条板凳过来,看了看娟儿爹娘送过来的行礼和棉被,在板凳上坐下,开始和娟儿爹娘聊天。
“这两天天气好,连着开了几日的小太阳,山路走着好走了许多吧?”
“是,之前天冷,又总有春雨,山路总是稀稀软软的,先前你说天气暖和点再来,我一看这几日太阳也好,天气也暖和了,也不敢耽误,赶紧就让我男人一起送着娟儿来了,我们现在来还合适吧?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说的哪里话,娟儿什么时候来都是好事,原先信里说那话是怕天气太冷,又换了地方住,要是吃不惯睡不惯天气还能,怕娟儿身子弱生病。”
娟儿娘一下笑开了:“那就好,没添麻烦就好,我这妮子就放这里了,劳烦你多担待,但平时的事要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听你的,要是她不听话,凶也好骂也好都是应该,只她身子弱,不要打着她。”
林飘有些无奈,但看娟儿娘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就安慰了两句:“这个你放心,咱们一个
村子里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从不打人二婶子和秋叔也在没有谁是没良心的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在眼皮子地下发生。”
娟儿娘点了点头他们聊了一会然后谈到了住宿问题。
“我们现在是把娟儿的被子放哪里合适呢?”
林飘指了指二柱和二狗的屋子:“那是二柱和二狗的屋子等到下午他们回来
“这怎么行?那二柱和二狗住哪里去?这不行的。”娟儿娘吃惊的望着他二柱是二嫂子的儿二狗虽然家长不在这里但他是个聪明的又已经考上了童生二狗爹娘收到他传回去的信就在村里大肆宣扬的一番还请了家里的亲戚好友到家里吃饭谁都知道二狗是有大出息的比沈波都还能考。
要是得罪了这俩人娟儿以后在这个家里还怎么好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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