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层翻涌，紫色雷光在乌云中涌动，像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时清屿摸了摸胸口，触手一片黏腻，视线也在逐渐模糊。
他有多久没这么狼狈了？
一道刺耳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阮思邈看着他，眼底满是愤恨：“时清屿！你混进我们玄天宗居心何在！师伯对你如同亲子，还把宗主之位传给了你，你对得起他吗！”
他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提着剑就要上前。
旁边的男人拉住他，呵斥道：“思邈！你冷静一点！”
“师父！”阮思邈红着眼对男人说，“我很冷静，你让我问清楚！”
时清屿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脸色未变：“我说了，我不是魔族。”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扫视在场的众人，一些人偏过头不敢看他，剩下的眼里要么是讥讽，要么是愤恨。
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清屿师侄。”薛成华将阮思邈拉到身后，看着时清屿浑身染血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时清屿盯着他：“是你们不放过我。”
薛成华摇摇头，满是痛惜：“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师叔不留情面了。”
说完，面向众人喊道：“玄天宗逆徒时清屿与魔族勾结，残害同族，意图叛逃，今按门规处置，将时清屿逐出师门，当场诛杀！”
昔日良善的同门已经化成狰狞的恶鬼，时清屿握紧手中的剑，支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去。
薛成华将手抬到半空，他身后的弟子早已蓄势待发，长剑在空中闪着寒光，随着他的手一挥，弟子们迅速有序地布下法阵，将时清屿团团围住。
为了对付他，竟然连天级阵法除魔阵都摆出来了，这是恨不得他魂飞魄散吗？
时清屿在心里冷静地估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伤势，顶多还能再撑一刻钟，不知道段少渊那家伙要多久才能到。
他将汗湿的头发捋到额后，艰难地直起腰，用剑尖对准众人。
薛成华右手狠狠落下，扬声道：“启阵——”
众人正要运起灵力，却听一道沉稳冷淡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
“等等。”
其他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时清屿也抬头看去。
身穿白色锦袍的俊美男子从中间大步走了出来，他的袖口和领口绣着金色祥云纹，祥云纹在玄天宗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一眼便能知道来人的身份——玄天宗首席弟子江止寒。
江止寒有着一副好相貌，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眼带着淡淡的正气，但因为性子冷淡，气场强势，整个人看起来严肃板正，极其不近人情。
玄天宗大多数弟子对他是又敬又畏，不说其他，光是他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就让人望尘莫及。
因此他一出声，没人再敢动作。
薛成华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但很快恢复往日的温和表情：“止寒师侄，若是你想为你师父求情，还是先回去吧，这是各门派商议出来的结果，谁都无法改变。”
“我知道。”江止寒冷淡地说。
薛成华更为不解：“那你这是……”
玄天宗上下都知道时清屿对这个徒弟有多好，什么灵丹妙药、天材地宝都不要钱地往江止寒那里送，既然不是来求情的，那江止寒来做什么？
薛成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提起了警惕，万一江止寒想强行将人截走，他就直接启动阵法，把两人一同擒住。
江止寒没理他，径自走到时清屿面前。
时清屿抿了抿唇，声音艰涩：“你来做什么？”
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不想再给其他人添麻烦，尤其是江止寒……他不想连累他。
江止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叫了一声：“师父。”
声音古井无波，如往常一般冷淡。
时清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发现自己跟以前一样，看不透他的任何情绪。
不止是他，众人都摸不准江止寒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秒，就见江止寒手腕一翻，一把锋利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长剑上布满了紫色的符文，甫一出现就将周围的空气震荡得嗡鸣。
没等时清屿反应过来，江止寒已经将长剑举起，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心脏！
江止寒的修为很高，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穿了时清屿的胸膛，鲜血蔓延，染红了他的白衣。
心脏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剧痛，时清屿缓缓低下头，那把剑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更难挨的是剑上专门克制魔族的符文，像被投进了烧得通红的高温炉，连灵魂都在一同灼烧。
“竟然是诛魔剑！”
“江师兄这回是大义灭亲了吧？时清屿对他这么好，他也能下这样的狠手。”
“听说死在诛魔剑下的魔头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江止寒真狠哪。”
诛魔剑……
他当然知道，时清屿大口大口地喘息，因为这是他亲手送给江止寒的生辰礼物。
为什么偏偏是这把剑。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模糊一片，溢满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顺着脸庞滴落到被血染红的土地上。
喉咙里全是上涌的血，他忍着咳嗽的冲动，声音嘶哑：“为……为什么……”
没等他听到回答，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止寒！”
时清屿听的清楚，这是白书羽的声音。
“止寒！我不是让你别来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玉清真人！”
白书羽继续说：“我知道你恨魔族，但他是你师父，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抵不过魔族这个身份吗？”
时清屿缓缓低下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他是魔族。
他早该知道的，江止寒这么厌恶魔族，又怎么会对他心软。
他竟然天真的以为江止寒是来救他。
时清屿头脑一片混乱，血液流失的感觉很不好受，身上越来越冷，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力被一丝一缕地抽走。
他不想死。
他还有那么多心愿没有实现……
时清屿在心里绝望地哀鸣，却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止寒，我们回去吧。”
这是他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时清屿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
*
意识昏昏沉沉，记忆碎片在半空中浮动，到处都是迷乱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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