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念。”
她回答,神色平静。
眼下的情况非常奇怪,不同于任何一次衡念使用[溯回之镜]时的景象。
她确实回到了过去,在[蓝月与红雾]的灾厄过后,她的视角跟着那棵千年的银杏树一同回到了信标室中,可这件事却始终透着股诡异的气息。
指甲敲击打字机按键的声音传来,无形者在斟酌考虑什么,没有急着继续询问衡念。
衡念已经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种莫名且持久的疲惫,她想她的精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在失控之前,她必须要尽快推动事情的进展。
衡念问:“你又是谁?”
打字机再次被敲响,深色的油膜洇开在古旧的纸张上:“你不是刚才一直跟着我吗?我就是那颗银杏树。”
衡念盯着打字机敲动的动作,“咔哒咔哒”,她此时才发现,这台打字机只是在胡乱地按动键帽,敲出一连串毫不相干的英文字符。
但那些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字符串落在她的眼中,通过一长串复杂的神经反射呈现在大脑中时,已然重新组成了带有真实含义的句子。
她悚然一惊。
之前看到的那些纸条呢?
到底是信标室对他们做下的评判,还是这株银杏在她大脑中直接植入的信息。
又也许,这两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打印机咔咔作响,富有节奏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的令人舒适:“你为什么能跟着我?按理来说人类的生命应该是线性前进的,你为什么能跳跃性的出现在我的周围呢?”
“从未来到过去,你一直跟着我。”
“有点讨厌呢。”油墨扩散,像血液渗透皮肤。
“你怎么会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
衡念微微睁大眼,但她在察觉到自己表情变化后,便立刻抬手拂过黑发,以作遮掩。
“我什么都知道。”
“好吧,全知全能的银杏大人。”衡念笑着说,虽然语气里没有什么尊重的意思,但她的遣词造句却非常的恭敬,“那您知道为什么未来会有一种,可能叫做[执念]的生物,悄悄替换人类吗?”
打字机停顿了片刻,它在思考,是否应该告诉眼前这个女人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它得出了答案。
“我知道。”
无所谓,反正在它那对于人类而言无比漫长的生命中,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类能和它当面交流。
而现在,它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交谈的“样品”。
在“咔哒咔哒”的清脆声音中,银杏或者说[执念]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
“为什么?”
衡念脱口而出的疑问明显要快于她的反应,震惊、疑惑,还有一次几乎不可察觉的恐惧夹杂在一起,如同春日覆于瓷砖的水雾,无论如何都抹消不去。
她要如何对付这样一个……生物?
技能[溯回之镜]对它毫无作用,而现实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是他们自己想要的。”
打字机的回复依旧温和,它无情而顺从,有问必答,耐心地和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家伙交流。
明明已经见证过许多人世的悲欢离合,已经不会有什么可以扰乱它的心神,但它此时偏偏露出一种类人的情感。
怜悯和连它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恶意混合在一起,在混乱的字符排列中,直接将属于它的、带着看好戏般的傲慢话语烙印入衡念的脑海中。
它兴致勃勃地和衡念分享着自己的独特见解:“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无论谁都有一段悲惨的过去,背负了一堆沉重的回忆。如果说世界意志会讨厌谁,那一定是这群渺小的人类吧。”
银杏,很漂亮。
但白果,银杏种子的外种皮,总有一股特殊的臭味。
就像[执念],这个见证过无数悲欢的怪物,终于露出了它冷淡表象下的扭曲本质。
衡念保持沉默。
不是她不想反驳,而是[执念]干脆阻断了她的神经,任何想要反驳、回答的话语全部被遏制。
她无法回答,只能聆听。
直至这位“神明”心满意足,她才能获得恩赐,开口说话。
“刘季、贺尘、刘锦钰。”文字落在衡念眼中,竟然有了声音,那是如同人类看到可爱的毛绒绒动物时,会下意识的提高音调,所发出的一种甜腻腻的声音。
“多么可怜的一家三口啊!”
“爸爸死于……纯粹的意外,孩子则得了所谓的不治之症,因病死于同样的寒夜。”
“最后,最后,只剩下母亲一个人。”
“哈哈哈……”
“抱着两人腐烂的尸体,一步也不敢从房间中迈出……瑟瑟发抖……”
“因为,外面全是怪物!”
它愈发高昂尖细的声音里悄悄带上了人类窃笑时的笑容。
手指捂住嘴唇,嘴角勾起富含深意的弧度,侧过脸,它和命运眉来眼去,挤眉弄眼。
几乎撑破眼角的惨白瞳仁里布满血丝,它直勾勾地盯着衡念颤抖的眼眸。
人死之后排泄而出的屎尿和腐烂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构成一种轻嗅之后便永生无法忘记的恐怖气味。
她的灵魂疲惫、精神疼痛不已、躯壳茫然无措。
仿佛置身于由各种感官精心烹制的大杂烩里,衡念甚至要忘记自己的人格。
这些情感、画面、声音……全部的一切。
全部来源于陈旧黄纸上无序的字符。
它们就这样跳着踢踏舞,从衡念的视神经和泪腺,拥挤着,大笑大跳着,载歌载舞地涌入大脑。
大脑传来抽痛,而此时,衡念甚至无法移开视线。
而[执念]却不曾停下。
此时的它也变得狂热,高亢的话语几乎连成奇异动人的咏唱诗篇。万千乐器为它鸣响伴奏,天国的大门也随之展开,露出人类未知的一角。
“……刘月衔。”
刘月衔犹豫而彷徨,站在餐厅外,像是多年前那个因为犯了错而不敢回家的孩子一样。
她不敢上前,鼻尖若隐若现的香气让她在瞬间想起那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松软雪白的面皮,包裹着鲜美多汁的肉馅,荤油透过面皮,在宣软的表皮留下油汪汪的印迹。
她在母亲离世之后吃过许多美食家或大厨亲手为她奉上的食物,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
刘月衔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颤抖着。
她不怕血腥诡异的事物,也不惧人性的残忍奸诈。
可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类。
她唯一的软肋,也许就是那已经无法回去的“家”,无论是过去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家园,还是那间和丈夫一起相互扶持的岁月。
而到头来,她最怀念的,竟然还是那段青葱年少的时光。
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
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她对无数眼眸明亮的年轻人说过:“欢迎加入异闻控制中心。”
也对无数张老泪纵横的脸孔说过:“……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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