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才看清陌生的天花板。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生了锈的脑子嘎吱嘎吱缓慢运作起来。
我刚才在干什么来着?
对了,丁。丁让我找出口。
他挣动了下,想起身查看,却发现自己被固定住了。不远处,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把一张床推了出去,上面似乎躺了个人。
“你醒了。”一个女声在一骑另一边响起。他转过头,一个短发女人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她不着粉黛,身上没什么鸡零狗碎的饰品,脖子上箍着一只颈环,和总士的颈环看起来很像。这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细细的眉毛斜挑入鬓,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好相与。
“嗯。丁呢?”
“呵,你还挺关心人。刚才那个推出去的就是丁。”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
一骑没理会她的讥讽,他的脑子现在不太够用,只能关注最紧要的问题,“她也出来了,太好了。你是谁?我在哪?”
女人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些怜悯,嘴角的弧度也降了下来,她没解释什么,只是道,“我是驻站向导,这里是第五基地。”
一骑轻轻“嗯”了一声,把头又侧过去了一点,睁大了双眸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知道总士怎么样了吗?”
女人被他干净清澈的眼睛看得颤了颤。她轻咳了一下,刚准备说什么,就被一个男声打断了。
“他没事,平安回去了。”
一骑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难耐地动了动,努力歪头看向说话的人,道:“我想见他。这里是哪儿?”
“你得先养好身体才能去找他,不然他会担心的。”说话的男人岁数不小了,挺着个啤酒肚,西装外面套着紧巴巴的白大褂,扣子显然只是摆设。他有一头金灿灿的短发,带着副颇有书生气的眼睛,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研究所的所长,我叫马里斯,马里斯·埃塞尔西亚。”
“您好,我叫真壁一骑。”手脚被箍得难受,一骑忍不住又动了动。
马里斯好像没看见他的动作,“我知道,总士都告诉我们了。你先安心休养,等养足了精神我们再细说。”
一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马里斯,“我想见总士,看一眼就行。”
马里斯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他背在后面的手冲研究员做了个手势。一直在边上待命的研究员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加进了一骑的点滴里。
“别急,先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再谈。”
一骑的眼皮忽然沉得不行,他都没来得及听完马里斯的最后一句话就昏睡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毫无意义。”次席向导贝拉·德鲁纽尼翘起腿,抬眼看着马里斯道。
“军部刚来了命令,准许我们进一步对零号使用傀儡系统。”
“不是说那个系统还没开发好吗?这么着急用,不怕把宝贝弄死了?”
“现在不是宝贝了。”马里斯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嘴角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达德利·巴恩兹上将已经彻底接管了这个基地。他说一直没成果也不是个事,让我们放开手脚干,上面也同意了。”
贝拉暗暗咬紧了牙,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哦,对了。顺便一提,你的直属上司、前基地负责人纳雷因上将的去处终于定下来了。啧啧,真是不容易,拖了有多久了?半年?八个月?”马里斯笑得越发张狂,“人类军总部的后勤部可是个好地方,还负责协调总部和五大基地的后勤保障,这是升职啊。恭喜了。”
恭喜这两个字从马里斯嘴里说出来让人毛骨悚然。贝拉不理会他的挑衅,一言不发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喽~”马里斯拖着长声,悠悠地在她背后补了一句。
砰地一声,门在贝拉身后合上,将那人恶心的嘴脸关在了门后。
“臭婊l子……”马里斯看着被狠狠甩上的门阴恻恻地骂了一句。
他叫过一旁的零号项目负责人,“明天开始上‘苹果’,剂量从一个单位开始,每次上调半个单位,直到他乖乖听话为止。”
“诶?还用‘苹果’吗?今天的诱导就用了大剂量的‘苹果’,再用的话他坚持不了多久……”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巴恩兹上将早就不耐烦了,零号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有个结果他就能安排下一步了。而且听说人类军总部负责的‘傀儡’系统的上游技术开发工作有了重大突破,工程院那架改造好的可能不需要额外找驾驶员了。”
负责人做恍然大悟状,诚惶诚恐地点头。
“用药的时候也叫那女人过来,让她配合扰乱零号的精神,让零号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需要d岛的情报,最好能让他配合工程院改造好的法芙娜的启动试验。”
“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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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灯光昏暗,贝拉靠窗坐着,位置远离吧台,手里举着半杯橙汁。这里是酒吧,但向导们只能买到不会刺激大脑的“健康”饮料,这是基地对他们的“保护”。贝拉对面的位置上也有一杯橙汁,沙发上则放着她的包,就好像这个位置有人,只是去了卫生间的样子。饶是这样他也拒绝了好几个上来搭讪的人。没办法,向导太少见,哨兵们不会放过和向导拉近乎的机会。不成功则已,万一能给向导留下好印象,有机会进一步发展关系,那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即便没法标记、结合,哪怕只是和向导交个朋友,偶尔让他们给自己做一次精神疏导也是赚了。
贝拉抿了口橙汁,看着窗外。
第五基地纬度很高,本就漫长的冬季似乎赖着不想走了,现在已经是七月了,这里晚上的气温偶尔还会降到零下。零星的行人个个裹着厚重的大衣埋头走在暮色沉沉的天空下,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这里是上城区,街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哨兵或者向导。“上城区”这几个字听起来不错,但这里其实是第五基地给向哨们专门划出来允许其活动的一片城区。他们是一群有缺陷、需要强力补丁才能正常生活的野兽、疯子、残废,需要单独看管才不会威胁他人安全。
贝拉露出个讥讽的笑,不过被她用拿着杯子的手挡住了,没人能看见。
哨兵的精神图景天生比较脆弱,会因为受伤等各种原因变得杂乱无章导致精神图景不稳定。精神图景中出现的问题无法用药物直接治疗,哨兵们通常只能靠精神图景的自我修复能力,最多可以用些舒缓类药物辅助。但这种方式效率低下,且修复得不完全。如果让向导帮他们进行精神疏导,只要没受什么特别严重的精神创伤,用不了一个晚上,他们的精神图景就能被修复如初。向导们甚至可以清理掉哨兵们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精神垃圾,就像释放电脑内存一样,让哨兵感觉焕然一新。
然而向导的人数比哨兵还少,这种治疗可遇不可求,人们为此开发出了人工向导素。它们不仅可以安抚哨兵,一些特制的向导素还能提升他们的能力。可惜人类虽然能造出核弹、航母甚至机甲,但人工向导素的效果却远不如杀伤性武器的效果,始终无法和天然向导素相比,而且用法用量失当还会引起严重的副作用。因此人工向导素让哨兵又爱又恨,活生生的向导依旧让他们趋之若鹜。
向导的麻烦不比哨兵少。他们对情绪的波动很敏感,也善于洞察人心,这让他们在探查环境、攻破心理防线等方面优势十足,但这也让他们更易受到外界情绪的干扰。虽然向导能建立情绪屏障,但它不仅消耗精力还容易不稳定。向导刚出现的那段时间,他们中的很多都被误认为疯子。那时的人们对向导能力毫无概念,他们不知道向导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更不知道如何建立情绪屏障。本来festum入侵就掀翻了人们的正常生活,世界各地几乎同时陷入了战火。向导们不光要面对失业、死亡和战火,还要面对突然涌进他们脑子里的别人的情绪。很多人都没熬过去。不过那时死了也挺好,这样就不用经历屠杀哨向那段暗无天光的时期了。
虽然医不自医,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哨兵因为天然对情绪的敏感度远低于向导,他们靠本能建立起的情绪屏障坚固又牢靠,是向导的天然避风港。不过与身体素质逆天且有人工向导素可用的哨兵不同,向导们通常不使用任何能刺激或提升向导能力的药,因为科学家们至今没弄清他们比常人复杂得多的脑部结构,更搞不明白对普通人和哨兵有益无害的药为什么用在向导身上就能分分钟让他们去见上帝。向导们对各种能影响神经活动的物质异常敏感。虽然军方和医药研究机构对这个领域依然热情高涨,也零星出过几个成果,但用药后漫长的精神力反噬通常会在耗干向导精神力前先拖垮他们的身体。
哨兵和向导相伴相生、互相掣肘,看似比常人强大,但混身都是弱点,脆弱得不堪一击。贝拉觉得这是上帝在惩罚人类。他把原本完整的一个人强行拆成两半,让他们永远在迷茫和动荡中寻找能把自己补全的另一半。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日野惠拿起贝拉的包坐在了她对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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