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黑暗的员工通道内。
米奇游离着目光,假装观察着粗糙的墙面;周诚狐疑地一边摸着身上的肿包,一边嘶着揉着脑袋,靠在墙边。
气氛一时间略显怪异。
周诚对身上的痛感麻木下来,这才转头去看米奇,这小姑娘十分心虚地靠在对面的墙边,插着兜,眼神飘忽,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到她一定对他干了什么,才会是现在这个表现。
结合自己身上的伤,和他对于自己被附身以逃脱出被学生包围的记忆,不难推断出米奇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打算和之前一样靠身体的疼痛来叫醒他,只是没注意力度把他差点打废了。
……还物理手段。
周诚无奈地笑了笑,虽然确实很疼,但是他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米奇的。如果没有米奇愿意冒着风险下手,他基本上就等于死了。
被附身后,他隐约感觉到一股极其阴森的冰冷从四肢延伸,四周的景象像糊了一层旧玻璃,僵硬的躯体很快便不属于自己,那股冰冷的死气逐渐把他包围,像渐渐沉入水中,只有不断地绝望和阴寒占据了他的身体,耳边也迷蒙地闪烁着狂躁而疯癫的低语,不知道来自何人。
当时,他有预感,如果一直没有外力介入,自己持续保持那种沉入水中般的状态的话,一定会死。
“白小宏”会永远占据他的身躯,代替他活在柳江第二中学中,直到身体腐烂。
不过,这种状态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周诚勉强抬起一只手,呼喊着米奇:“过来吧,我真没事了,我发现点事情,咱俩商量商量不。”
米奇一个激灵,挠挠脑袋,她神色略微迟疑,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两人僵持了两分钟,周诚意识到,米奇在怀疑“白小宏”并没有完全离开,自己依旧是被半附身的状态,或许是故意假装周诚的归来,好让她上当。
……还挺有警惕心理的。
周诚思考了一下,说:“我在齐林市一家叫永顺的企业的品质服务部工作,每天996,进来柳江第二中学前加班了一整夜,早上领导还让我在两个小时内交上一份新的ppt。”
说到最后,他语气俨然带了些愤恨。
周诚缓和了一下,顿了顿,又说:“我是周诚,暂时没有被附身,真的。”
米奇的神色有所动摇,她考虑了一下,握了握拳,带着一副如果有异我就把你撕成碎片的表情,走到了周诚身边。
周诚仰着头看她,继续说:“而且,我在被“白小宏”附身的时候发现了点事情。”他把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抽了出来,上面印着的大头照不知何时从老旧的报纸般敷衍劣质,变得栩栩如生起来。好像像素从2003年的水平一下跳到了2013年。
““白小宏”应该就藏在工牌里,在我们接触工牌过久,或者是相信自己是工牌上的身份时,就会出现来自精神的影响,将我们附身。”
周诚严肃地总结道。在被附身时,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极点就在胸口,放置工牌的位置。
米奇抽出自己的工牌,和周诚比,她的照片还没有那种要从框里跳出来似的恐怖感,还是像素低劣的普通黑白照。
她相信了周诚的话,绷紧的脊背放松下来,又恢复一副颓丧的体态,一屁股坐在了周诚旁边。
她把手电筒竖着放在两人中间,往上的灯光让氛围显得像在讲鬼故事。
周诚看着她的动作,哎地叹了口气。他对先前的情景感到极为后怕,也对逃出里空间一事越发紧迫,于是他即刻开口分享信息:“你离开保安室后,保安队长连武吩咐我前往食堂,找食堂阿姨并且通过员工通道进来,但是……”
他细细讲了一遍在食堂大门发生的事情,重点指出了学生对“外人”的敏感度和保安队长一样,只是恶意更深,又猜测保安在学生们面前应该是何种形象,不然等出去后再次遇到学生,他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再次被学生怀疑。
米奇听的似乎很认真,在周诚怀疑“保安”应该以绝对严肃的姿态对待学生时,突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进入食堂后又发生了什么?”
周诚一时卡壳,他顺着米奇的话回想,那段记忆非常的模糊,只有大概情绪上的印象,再仔细回想,竟然连情绪上留下的印记都消失不见。
霎那间,冷汗直下,他意识到自己潜意识在刻意忽略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不记得了……”周诚喃喃道,“在食堂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不可能顺着队长的话出现在员工通道里,但我不记得了……”
米奇皱了皱眉,她搓着下巴,一副思考般的模样,说:“因为保安队长认为你开了灯,所以你被指派到食堂找食堂阿姨,说明开了灯是一件坏事,而食堂阿姨有办法解决,这没错吧?”
周诚思索片刻,点头。
“按照你的话,你是在食堂大门的时候就被附身了,而被附身后依旧来到了员工通道,你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去窗口找食堂阿姨,对吧?”
周诚又点了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被附身之后依然来到了员工通道?”
周诚和米奇都知道,当时开灯的其实是米奇,并非周诚,只是在保安队长询问时,周诚主动顶包了,被“白小宏”附身后,它不知为何也似乎认为自己开了灯,来到了员工通道。
米奇“呃”了一声,说:“问的很好,我不知道。”
周诚也不知道,但他推测,会不会是因为开灯是在他没有戴上工牌时干的事情,“白小宏”无法确定,所以才认同自己有“开灯”?
这附身,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米奇拍了拍手,认真地问:“好了!现在要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食堂阿姨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解决的“开灯”影响?有没有效果?为什么要来找食堂阿姨解决?开灯到底代表什么?”
周诚数了数,说:“你这是四个问题。”
米奇摆摆手:“呃,差不多差不多。把这些搞清楚,再次遇到“开灯”的事情的时候,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我们就可以来食堂解决了。”
但冲周诚在食堂的记忆被删减来看,食堂提供的“解决办法”也并不怎么安全。而且周诚并非实际开了灯的人,米奇才是。她也暂时没有出现任何症状,食堂却依旧给周诚解决了“开灯”的问题,所以,真正有没有效果还要另说。
真是,里空间里一步一个坑啊。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周诚突然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米奇“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周诚指的是她去和其他保安一起处理外人的事情,他们当时已经从保安室分开了。
米奇讲了一遍鬣狗捕食的惨状,和“外人”就是他们的两个同类,一边拿出了让“白小宏”写的保安手册,指出了保安对于这种特殊情况应该做出的反应,在“武器”二字上重重的点了两下。
她说:“接下来应该要去保安宿舍,那里应该信息更多一点。”
周诚点点头,认可了米奇的说法。
米奇继续往后说,说到自己是如何清扫残肢血污,一路运到垃圾处理站……
“垃圾处理站?”周诚眼睛一瞪,他清楚记得保安队长说过,如果他回答不对它的问题,自己就要被送到垃圾处理站。
米奇想了想,说:“垃圾处理站的话……那是不大的一个平房似的建筑,门口是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另一个保安把推车里的东西丢进去后,按一下红色的一个按键,然后就让我从侧门的一个小通道离开,我一路走,就遇到你了。”
感觉平平无奇的,除了黄色的灯光非常亮,几乎把整个建筑周围照的如同白昼。
已知信息实在是太少,两人只能重点注意“垃圾处理站”这个地方,先暂时放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米奇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团。
是米奇从实验楼附近的杂物堆里捡到的纸团,被近乎粗暴地团成一团,上面还沾着不明的淡黄色,如果不是里面透出的些许像字体的墨迹,绝对是一个掉在路上都会被人踢一脚的垃圾。
米奇将纸团展开,先前她在处理“外人”,在另一个猫头保安的监督下没法打开纸团,等猫头保安去其他地方执勤,她终于能一个人后,又遇到了被附身的周诚,然后打了一场架,一直没有机会打开。
现在终于能打开了。
纸团一被展开,不出意料的,里面写着字。
皱巴巴的纸团展开后只有手掌大小,薄薄地好像随时能被扯断,巨大的黑色字体狂乱的占据着大半张纸面:
“逃!!!!!!!快逃!!!!!它在后面!!它一直在!!”
字字泣血,疯癫而恐慌,带着一股恐惧的压力让米奇和白鸿诚心里齐齐一沉。
在疯狂的语句下,红色的字体小小的穿插在其中,像是补充一般,娟秀的字体缓缓写着:
“不要往有光的地方走。”
———————
宽广的食堂内部,最东侧。
赵姐和白领男规矩的拿着不锈钢制的打饭盒站在队伍中间,不知道这饭盒是用什么做的,摸起来手感有些沙沙的。前后的学生们带着同出一辙的笑容,嘴角被肉僵硬的提到颧骨,在一个人打饭完毕后,后面的学生自然而然往前一位,井然有序。
两人极为小心,在刚刚亲眼目睹一桩惨剧之后,更是谨慎到了巅峰,几乎是贴着彼此往前走。
在两人专注的跟着队伍排队时,走在最后断后的赵姐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霎那间,她身体僵硬,四肢好像被灌了泥浆,一股沉重的阴寒自被拍的地方散发而来。
但赵姐咬着牙愣是不回头。她好歹是有了几场里空间的经验,明白此时的危险,于是依旧僵硬地排着队往前走,哪怕肩膀又被拍了一下,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又排了一会儿,威圧感散去,赵姐缓了口气,她有心想和白领男沟通,在开口的一刹那忍住了。要是换做刚入里空间那会儿的新人状态,她和白领男都得完蛋。
两人一直排到了窗口处也没再触发任何危险,看来“不能在排队时打闹”是唯一的危机,在等下中午饭和晚饭二选一时,也要注意这一点,不能放松警惕。
2号打饭窗口看起来和普通高中没什么区别,只是玻璃上腐蚀的痕迹,老旧的饭盆,恶臭难掩的气味,暴露了他们此时处于一个非人的空间当中而非和平的普通中学。
白领男先行,一旦他在打饭过程中有任何问题,赵姐就会立刻将白布拿出来盖在他的眼睛上。“梦眼”是白布的代号,是他们在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可以摆脱在里空间里被规则或环境造成的异化,只是“梦眼”只能造成拖延的效果,因为它的作用只是将异化变成梦境,藏在潜意识深处,而非直接治疗异化。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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