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在空中飘荡,轻轻落在地上。
少年朝后退开一步,盯着地上的银发老翁微微摇着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师父……你为何要将军曲交给叛党!”
官服少年抬手将脸上的脂粉抹去,剑眉薄唇,竟是位面如冠玉的小郎君。他欲要将醉倒在地上的空老拉起来,后者双眼紧闭,眉头紧蹙地扭动着。
随着老翁的动作,脸颊边裂痕突现。
“且慢!”
温知艺见状,出声阻止,未等少年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蹲在老翁脸旁,伸出两只手指试探着摸索。
触感粗粝,不似人肉。
她尝试着拨开,老翁假皮下的脸面额焦烂,似是受过炮烙之刑。
“这老翁竟披着空山居士的假皮作恶!”先前埋伏在山林间的侍卫们此刻已将傩面人解决干净,立在一旁等待官服少年发话。
空山居士又是何人?是那名少年的师父么。
听少年的语气,这空山居士莫不是军曲的作者罢。
温知艺有些茫然 ,她站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将撕下的人皮面具递给他。后者接过面具端详一阵,嘴角噙着,眼里尽是纨绔不羁。
只见他快速将老翁捆好,半蹲在其身边低声道:“待上了刑,本官不信你道不出实情。”
“押回刑部。”少年脸上仍带着妆,此刻却无人敢笑话。
“那我……”温知艺愣神,该不会要被送回那劳什子含香阁了罢?她可不想回去,那处并非好地方呀!
少年脚步一顿,似是想起来身旁还有个人,他低头睨了温知艺一眼,语气毋庸置疑,“苍羽,把温小娘子送回太傅府。”
他认识“我”?
温知艺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许震惊。
*
次日隅中,太傅府内。
初春东风拂过长廊尽头的花窗,引得院外玉兰树沙沙作响,角落里的蛰虫不时发出声音。
温知艺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皮肤白腻如脂,面容丽若朝霞,倒真是一位明艳美人。
秋兰手执梳篦站在身后,一下一下地替她梳妆。
昨夜她前脚迈进府里,一名侍卫便跟了上来,称自己为小娘子。
站在侍卫身后的一对夫妇听闻,顿时红了眼眶,低声抽泣着问自己这一日究竟去了何处,为何二更天才回。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含糊过去,称自己贪玩迷了路,现下才绕回府上。
好在那官服少年还算有点良心,在路上已让人替她梳洗一番,否则昨夜那副模样若是被人瞧见了,她名节不保!
可话又说回来,那军曲为空山居士所作,若她找到此人,想方设法习得此曲传于后世……
温知艺从镜中看向秋兰,试探着询问:“秋兰,你可知空山居士此人?”
“谁人不知那空山居士生性放浪,爱酒好赌。早年间收了太后母家的一名男童为徒,缺了银子便将圣人赏赐的物什拿去城北钱庄当了,也不知近日还是不是这般做派!”
清风拂面,树影婆娑。
一炷香之后,温知艺站在钱庄前,望着那块刻着“财宝钱庄”牌匾下的一行小字陷入沉思。
“空山居士不在此地。”
为何要如此强调?莫非这空山居士很抢手么?
踏进钱庄大门,一名布衣小厮坐在桌前,手执账本皱着眉端详,另一只手在算盘上飞快计算着,瞧见来人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说道:“若当物,里边请。若找人,就出门。”
温知艺置若罔闻,现下她人已到钱庄,总不能无功而返。
她试探着开口道:“店家可知空山居士……”
弹指间,一柄短剑不知从何处飞来,擦过温知艺的脸庞刺入墙上,削下几缕青丝。
“说了不要问不要问,这都第几次了!一提到那人就有短剑飞来,他若是欠了姑娘的钱,姑娘也别来这儿找他。”布衣小厮熟练地躲起来,声音冷不丁从柜台下传来。
不待温知艺开口回应,只听身后一声轻笑,少年嗓音清润,有些熟悉。
“既然如此,何不报案?”
听闻,温知艺转身,眼前少年身着深绯色圆领袍,逆光朝她走来,垂眸望着她,意味不明。
这是昨日扮成小倌查案的少年!空山居士的徒弟,太后亲侄子谢卿宴,现下于刑部任职。
她昨夜得知自己为太傅之孙女,便与秋兰好生了解了一番京中权贵,怕的便是哪一日自己因无知惹上事。
“谢……大人?”
她忘不了此人的小倌装扮!如今看着这般矜贵正经,也不知私下性格是否如昨夜一般跳脱。
“温小娘子,”谢卿宴看着她,眼眸漆黑深邃,似笑非笑地开口,语调轻扬,“在下有要事想与温小娘子商讨一番,不知可否赏个脸?”
温知艺莞尔微微点头,青丝上的金钗晃荡一瞬,发出清脆铃声。
*
入夜。
清澜河边火树星桥,悬灯结彩。
河中水波涟漪,倒映着点点星光,数只游船飘于其中,耳边满是丝竹管弦之声。
游船内,温知艺拈起一串蒲萄送入口中,红唇微张,妆容艳丽,头戴金饰,尽显华贵奢靡。
她无措地看了一眼替自己倒酒的小倌,开口道:“谢大人……这招能行么?”
半日前,谢卿宴找到她,说她是唯一接触了军曲的人,想让她配合他将偷了竹简的人引诱出来。
于是,她便易容成京中爱与小倌游船听曲的贵女,而谢卿宴……自然是扮成小倌。
她也不知这人为何如此热衷于伪装查案。
“倌倌给贵人倒酒。”谢卿宴面扑脂粉,红唇白齿,丝毫看不出白日的清冷模样,凑近时还能闻到丝丝香气,倒也是做足了准备。
趁着递酒的功夫,谢卿宴凑到她身前,弯下腰在耳边低声说道:“温小娘子,在下如今是小倌,别称呼错了。”
耳边嗓音略带磁性,少年人说话时热气吹来,温知艺只觉耳朵发麻,面上有些发热潮红,好在披着易容的面皮,看不出异样。
半晌,温知艺想起二人今夜的目的,她佯装醉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持着琉璃酒盏的玉手纤细白腻,银镯晃荡。
按照白日二人设计的路线,温知艺歪着身径直朝船头走去,脚步漂浮,不时撞倒一旁的花瓶,还踢了矮几一脚。
谢卿宴在一旁伸手假装护着她,却用宽袖替她拂掉桌上的物什,将游船上的动静弄大。
船只已至河中,岸边人影绰绰,星火点点,听不清远处的喧闹声。
“今夜,本姑娘有好兴致,给大家弹一曲!”温知艺将酒盏举至头顶,侧着头大笑,眼神灵动,俨然一幅醉酒模样。
她转身随即抱起琵琶,走到船边席地而坐,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游走,回忆着昨日看到的曲谱,将军曲奏响。
谢卿宴站在身后,端着酒盏伪装成小倌,双眼却冷冷观察周围。
温知艺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砰砰直跳,她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危险的斗争。现下水波平静,歌舞升平,可她总感觉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也不知那偷了竹简的人何时会出现,她已记不清后面的曲谱……
呼吸之间,数百道银剑从四面朝二人刺来,周围船只飞出一群傩面黑衣人,猛地朝温知艺冲过来。
谢卿宴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挥手将银剑弹开,抱着温知艺脚尖一点,二人落在游船顶上。
岸边一阵惊呼,船夫将木桨一扔,尖叫着跑进船中。
温知艺从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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