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的青竹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高亢古怪的鸟鸣声,和乱草间的虫鸣互相应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长宁呼吸一窒,浑身发凉,下意识想躲开那人的视线。
慌乱中,她不慎踩上布满青苔的石子,脚下打滑,险些摔出去,幸好被几根盘曲交错的竹子卡住,人才没摔在地上。
可手里捧的小木瓜却飞了出去,滚落到墙根下。
“谁?”
正忙着打人的几个太监猛然回头,就瞥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卡在竹子缝里。
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奶娃,穿着枣红色百花飞蝶小襦裙,头上挽着两个小揪揪,系着青红双色编制的丝绦穗子,脖上戴着一只赤金七宝璎珞项圈,肌肤赛雪,通身富贵气派。
这一看就不是寻常小娘子。
太监起先紧张,但见她年纪小,几人对视一眼,恶从胆边生。
他们面上狞笑,朝长宁走去。
小长宁并不是无知孩童,她扶着竹子使劲儿挣扎。
墙根处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浑身灰扑扑的,方才还死死护着怀里的两个馒头,这会儿突然爬起来,拿起馒头就朝一个太监头上砸去。
他砸得很用力,太监稍稍吃痛,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地蹬着他,吩咐身旁另外两个太监:“把这小兔崽子抓起来!”
两人得令,朝男孩追去,将人重新摁在了地上。
被砸的太监加快脚步朝长宁走去。
小长宁借着方才的空隙已经挣脱出来,蹲下·身也捡起几块石头。
如今的她虽年纪小,但她前世是将军,向来不失准头。
太监被砸得嗷嗷怪叫,更加气愤。
“阿宁!”
后头传来沈氏焦急的呼喊:“阿宁!阿宁你在哪儿?”
长宁张嘴大哭,不远处的沈氏等人闻声而来。
太监见情况不对,骂了一声娘,转身跑路。
另外两人见他跑了,哪里还顾得了旁的,忙不迭松手紧跟着跑。
沈氏急匆匆跑来,额上都沁出一层细密汗珠,她见长宁站在竹林下嚎啕,心疼得眼泪直掉。
她将长宁一把拥入怀中,哭道:“都怪阿娘不好……”
见沈氏哭得比自己还厉害,长宁忽然就沉默了。
她是不是玩得太过分了,平白叫阿娘担心自责。
长宁抬手拍拍沈氏后背。
“娘娘。”沈妈妈也安慰道:“所幸小主子找到了,您快别哭,再哭下去小主子也会心疼啊。”
沈氏意识到长宁在安抚自己,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说道:“以后可不能随便乱跑了,知道吗?”
长宁连连点头。
灵霜却注意到墙角阴影里挣扎起身的人。
一个浑身灰扑扑的小男孩,身上还沾着血迹,面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上前一步,神色警惕:“你是谁?是不是你欺负了我们郡主?”
众人闻声也回过头去看。
沈氏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她站起身,准备找他算账。
长宁急忙拉住沈氏的手,眼里带着恳求:“阿娘……”
沈氏怔了怔,以为她在害怕,抚着她娇嫩的小脸道:“阿宁乖,不用害怕,阿娘会保护你的。”
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
长宁着急地在原地跺脚。
沈氏回头,本想去教训一番,可远远瞧着那男孩,半晌又叹了口气。
“罢了。”
沈氏以为,男孩是小小年纪被卖进皇宫当太监的孩子,遂不再计较,只警告道:“你且回你主子那里,但他日你若是再欺负我女儿,我定不会饶你。”
长宁知道她误会了,只好推开沈氏,跑到男孩跟前。
“哎!”
沈氏伸手去抓,只抓到一丝残影。
小家伙跑起来还挺快。
长宁跑到男孩跟前,气喘吁吁。
一阵清风袭来,卷起男孩发丝,露出一块青痕。
青痕在白皙的右额角上蜿蜒扭曲,延伸至眉尾,有些骇人。
身后的宫人惊呼出声,齐齐后退半步。
男孩低下头,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拨下,挡住大半张脸。
顷刻间,长宁思绪翻涌。
一种难言的酸涩齐聚心头。
长宁记得他。
他是建昭帝与梁国公主之子,原名拓跋珩,是建昭帝第九位皇子,亦是建昭帝晚年最后一个宠妃的儿子。
他的母亲是梁国公主萧瑞安,当年梁魏有意修好,于是,年轻貌美的萧瑞安北上和亲。
据说,萧瑞安是大梁第一美人,风姿卓华,名动天下。嫁给建昭帝时就被册封为淑妃,随后又诞下九皇子拓跋珩,建昭帝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然而好景不长,原本口口声声与大魏修好的梁国君主,突然在云谷关集结十万大军,北上伐魏。
战争来的猝不及防。
原本稍显势弱的梁国一夜之间有如神助,接连拿下魏国边境五座城池,魏国损失惨重。
建昭帝终于明白,梁国和亲是假,窃取军情是真。
萧瑞安被打入冷宫。
不到两岁的拓跋珩也一并进了冷宫,自此从宗族除名,改名萧珩。
萧珩身为皇子,从皇室除名,身上又留着一半敌国血脉,本就处境尴尬。加之后来不知何故,右额角上长出丑陋青痕,更被视为不祥之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最无可能威胁皇位的人。
但先后两任皇帝——他的三皇兄拓跋演和侄子拓跋临,都容不下他。
就连长宁自己,也曾认为萧珩不识好歹,心生龋龉。
*
那一日,天色越来越昏暗,狂风猎猎,团团乌云笼罩,云层里,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
她派人传信于萧珩,傍晚,姜城外十里亭接驾。
姜城,是威远军驻地。
自沈长宁的父亲威远侯殉国,她嫁入皇室,西北一带的驻地就由西蜀王萧珩暂领。
当年建昭帝临驾崩前顾念旧情,赐了萧珩一块藩地,以保他后世无忧。建昭帝驾崩,三皇子拓跋演继位,萧珩被遣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拓跋演在位时间并不长,随后又由其子拓跋临登基,长宁身为原配,顺理成章当上皇后,也称呼萧珩一声皇叔。
夜色深沉,滂沱大雨从阴霾重重的苍穹间倾注而下。
萧珩着一袭窄袖玄色锦袍,墨发高竖,身姿挺拔,右半边脸上戴着特制银色面具,独立于亭中,望着山间绵密的雨丝出神。
雨水越下越大,肆意横流。
他想,皇后凤驾应是在路上耽搁了。
他又等了一个时辰,才有驻军前来禀告:皇后在前往十里亭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凤驾困于山谷,一时半会儿不能赴约。
萧珩闻言,转身冲进雨幕,策马而去。
皇后仪仗从上京远道而来,光是随行护卫的禁军就足有千人之多。
所以萧珩赶到时,沈长宁一行人已经在地势较高的山头扎营整顿,只待天亮雨停后,再前往姜城。
除了几个禁军受伤,其余人安然无恙,只是突遇意外,未能及时赶到十里亭,沈长宁也忘了遣人通知萧珩。
她望着一把掀开帐篷双门帘的萧珩,有一瞬呆愣。
“皇叔?”
萧珩微微喘气,浑身被雨水浇透,几缕发丝贴着鬓角,正滴答滴答往下淌着水珠。
他问:“娘娘,你没事吧?”
沈长宁愣愣地摇头,旋即反应过来,忙抓起寝被将自己裹住。她方才正要就寝,外衫尽褪,只着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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