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你是一个小山村中屠户的女儿。这一世,我并无意欺瞒,我甚至盼不得你能立刻恢复记忆。待你长大后,我找到你,告诉你,你的前世曾是钟乐,我让你看到了尘缘镜中你的一生。”
段匆一怔,看向此刻的尘缘镜,果然,第一世,她是屠户的女儿,每日勤勤恳恳的上山割猪草,将屠场里的一群猪养的白白胖胖。
后来,得知爹娘要将她辛苦喂大的猪崽们杀掉,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拦着他们不许杀。
爹娘说,不杀的话,就没有钱给你买新衣服了,也就吃不到香喷喷的猪肉包子了。
啊?她为难许久:那、那杀吧!
白天她帮着父母杀猪、卖肉,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晚饭,日子过的单纯而快乐。就在这时,来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
“看到过往后你一言不发,第二日我找到你,你将平日里割肉的那把刀扎在我肩膀上,泪流满面的说,你恨我。”
“你没法和以前一样、继续无忧无虑的做个屠户的女儿,可是,你也没法再做回曾经的钟乐。你只有一缕魂魄,修炼一生,也注定仍旧法力微弱。你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段匆收起了尘缘镜,不想再亲眼目睹当时的景象。
她问:“后来呢?”
明月皎洁,李刻青朝她走近一步,道:“后来,你还是跟着我离开了那个村子。你决心要除尽世上一切的恶,完成你上一世未完成的夙愿,可是,你却没有了能力,你觉得你在仰仗我。我们游历天下,相伴一生,却是相对无言。”
所以,后来的每一世,他决定,不再让她看到那些过往。
人的一生,不过短短百年,过的开心便好,那些红尘旧事,又何必非要记起来呢?
段匆一时有些感慨。
身为钟乐时,她二十岁就斩杀了妖帝,名扬天下,享尽赞誉,那时的她,的确是心高气傲的。第一世乍然复活,除了法力微弱的无力感,大概,还有不甘。对白帝城第三场屠杀的不甘、无法释然。
但许是轮回了七世,做人做的多了,以往所不能接受的事,渐渐的,也就释然了。
美名也好、骂名也罢,惊艳也好、平庸也罢,只要这一生过的充实快乐,也就足够了。
只是,她的一生,没有记忆,没有过往,这样无所忧愁的就过去了。
但他呢?
段匆抬头,看着李刻青,小草精是个不会下棋的笨蛋,他自己和自己下棋,下了一千多年,这么多个漫长的无边的黑夜里,他可会觉得寂寞?
李刻青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道:“你可有爱过一个人?”
段匆觉得,她大概懂得了。
她道:“也许爱过一个……或者两个。”李刻青的一边眉头高高挑了起来,只可惜段匆还未发现,她继续道:“只是,我和他们都错过了,或许他们也曾爱过我,但那时我并不懂得爱,而当他们都离我远去的时候,我才终于知道了爱是什么。”
李刻青:“所以你爱过他们?”
“有些晚了,但,算是吧。”
“吧嗒”一声,李刻青的扇子掉在了地上。原来是他化做白猫的原形,转过身,朝着远处去了。
段匆懵道:“哎???你走什么?”
李刻青头也不回:“去睡觉。”
这样温柔的晚风,这样美的景,他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一脸惆怅的提起另外两个人,却丝毫没有想到就在她身边的他。
猫,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是不小的。
段匆眨了眨眼,明白过来,笑了。
白猫步子很小,走的很优雅,她三两步追上他,不由分说,将他抱在怀里。
白猫哼道:“放开。”
段匆反而抱的更紧,并且很不老实的呼噜他柔软的肚子:“不放!”
“我或许爱过他们,可是,那已经成为过去了。更何况,当时的我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太过顽固和自负,执意要杀尽世上一切的妖,从而坚定的,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可以说,他们都是因我而死,但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可能因此忏悔和心痛。而当我终于感到有些后悔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不复存在、或者不是当初的模样了。那一世我兜兜转转,跋涉奔波,却无奈一切总归是一场错过。但幸好而今,轮回七世,在这一世,我们没有错过。”
“你懂吗?”
月光下,李刻青的唇角微微弯起——他在笑。
却可惜,此刻他化为猫形,一只猫的微笑,是很难看的出来的。
段匆等了半晌,见他无反应,索性心一横,从咯吱窝处抱着他两只前腿将他举起来,举至面前,凑上去、亲了一下白猫粉嫩的三瓣嘴。
月光变的黯淡了,原来不知何时,白猫化作了人形,变被动为主动,由她抱着他,改为他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鼻尖,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辗转间,段匆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
“啧啧啧。”
段匆忙推开李刻青,转头看时,是宁芙和周浮生二人。
周浮生一脸嫉恨,而宁芙幸灾乐祸之间,有一丝隐隐的感伤。
不知怎么的,段匆竟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她欲盖弥彰的咳嗽两声:“大师兄,师妹,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周浮生没好气:“这是我天门宗,怎么,我们不能来吗?”
李刻青慢条斯理的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折扇,展开,笑眯眯道:“这里是天门宗的后山,安宁静谧,人迹罕至,两位来此,莫非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自然是可以来的了。”
段匆噗一声笑出来,她一时竟忘了,这两位来这里,要做的,恐怕真是一件重要的事。
周浮生脸色很差。他与宁芙,没有爱,只凭乱糟糟的欲将二人纠缠在一起,与段匆和这猫妖的七世轮回相比,他们是多么的肤浅和上不得台面。一想到此周浮生就更加厌憎宁芙,当初是她先勾引了他!
他冷冷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宁芙,道:“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宁芙将指甲深深的掐进手心中。她忘不了,小时候被欺负时,周浮生一脸矜持傲然的递过来的那把桃木剑。她想不懂,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气氛一时颇为尴尬,段匆觉得,宁芙又要和自己大骂一场了。好在,在这之前,李刻青抛出折扇,在明月中对她伸出手,道:“想回蓬莱岛看看吗?”
段匆伸手抓住他,跳上折扇:“好。”
变大了数十倍的折扇漂浮在夜空中,徐徐向蓬莱岛飞去。
下方,宁芙静静站在原地,面无血色的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
一千三百年前,在段匆五岁的时候,她就来到了蓬莱岛。
那时候,这里还是座空岛,只有她一个人。再加上,清灏在岛外设了一道结界,法力不够强大的人和妖、根本就无法进来。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中,这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将这里当做家,十分用心的经营着。她砍了数十棵修长笔直的树木,将它们劈成厚薄适宜的木板,一条板一条板的搭建起了一院小木屋。后来,隐雀来了,用花梨木为她做了一把摇摇椅。再后来,李刻青来了,用藤条为他编织了一张小床。
“你的小床在这里。”段匆找到了那张小小的可容纳一只猫的床,笑道。
“你的摇摇椅,在这里。”李刻青也笑眯眯的搬出那把温润细腻的摇摇椅,将它和以往一样的放在门口。
段匆十分开心的躺到上面,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院子里一群妖怪,虎视眈眈的瞪着她。
烙女蛇人面蛇身,被挖去眼珠的眼眶黑森森的,直勾勾的,朝着段匆。
段匆也奇怪,她的眼珠子已经没了,却好像还是能够看见。
“你怎么又来了?”烙女蛇阴嗖嗖道。
段匆理直气壮:“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来?”她可没说谎,这里真的是她家!
蒙双氏相视一眼,一个说:“妹,她说这是她家。”
一个说:“哥,我们杀了她,炖汤喝。”
那群小老鼠精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段匆推测,估计还是商量着要抓了她炖汤喝的事。
高山君倒是很高兴:“你又来了咩?这次有病咩?需要我帮你看病咩?”
这时,李刻青走了出来,妖怪们瞬间就安静了。他们可打不过这只猫妖!
不过,表面上虽老实下来,可他们心里都十分不服气,也不走,就这样待在原地,沉默的瞪着段匆看。
段匆受不了了,被这一圈子火辣辣的目光包围着,根本就不能安心的躺在摇摇椅上休闲!她爬起来进了屋,待李刻青也进来后,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但从窗子里看时,这群妖怪还没有要走的趋势,仍旧默默的瞪着这间小木屋看。
段匆呻吟道:“百草道人呢,怎么也不管管他们?”
李刻青道:“那小老儿年纪大了,熬不住,晚上睡的早。”不过,想这群妖怪彻底离开,也是很简单的事。他展开手中折扇,笑吟吟道:“要么,我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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